“所以你就把她帶回來了?”池長庭聽完女兒的解釋后,沉默半晌,才說了這么一句。
池棠眨了眨眼,問道:“這不是爹爹安排的?”
看了看面色陰沉的父親,又看了看洋洋得意的朱弦,池棠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什么,不由面色惴惴。
池長庭終是舍不得見女兒不安,摸了摸她的發頂,道:“雖然不是我安排的,但也在計劃之中,我正有意請朱姑娘貼身護你,還沒想好如何將她帶入府中,阿棠這一次正好歪打正著。”
這話倒不是在寬慰池棠。
他確實已經決定請朱弦來保護池棠,只是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朱弦就玩了這么一出。
想到自家女兒終究是被人利用了,池長庭就一肚子火,冷冷看了朱弦一眼,道:“雖是歪打正著,卻下不為例,以后再碰到這種事,讓下面的人去處理就是,不許再帶亂七八糟的人回來!”
朱弦被他那一眼看得滿腔得意都散了,現在被說成“亂七八糟的人”,原本該生氣的,卻在他的眼神下心虛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池小姑娘還嘟囔了一句:“才不是亂七八糟的人,是朱姑娘我才帶回來的…”
池長庭揉了揉她的頭發,道:“你先回去,我同朱姑娘再說句話。”
池棠聽話地離開了。
池小姑娘一離開,朱弦便自覺地朝門口挪了挪,估量著自己逃走的可能性。
然而,池長庭只是淡淡地看著她,說了一句話:“阿棠就拜托朱姑娘了。”
朱弦從木蘭堂出來的時候,池棠正在門外等著,看到她出來很是關切地打量了她兩下,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朱弦輕哼揚頭:“我能有什么事?”
池棠搖頭:“你以后別這樣了,我爹爹會生氣的。”
朱弦仍舊桀驁不馴:“我怎樣了?”
池棠睨她一眼,道:“你哄我帶你進太守府,別以為我不知道!”
朱弦嗤笑:“你知道你還帶?”
池棠輕哼不語。
當然她也是帶回來了看到爹爹的反應才知道的,別說爹爹不高興,她也不樂意被人利用哄騙。
朱弦見她不說話,目光閃了閃,問道:“你爹生氣了會怎樣?”
池棠瞥了她一眼,冷傲道:“我怎么知道?我爹從不對我生氣!”小臉一別,走了。
午睡醒來,池棠困頓著眼眸走出寢屋時,朱弦正歪在軟榻上吃著葡萄,自在得跟自己家一樣,邊上的侍女們個個敢怒不敢言。
池棠也不高興:“這是爹爹給我的!”特別咬重了“給我的”三字。
朱弦嗤笑了一聲,繼續吃。
池棠被激怒了,撲過去搶她手里的葡萄。
她怎么可能搶得過朱弦?朱弦一個側身閃開,兩指用巧勁捏開,晶瑩剔透的葡萄果肉落進嘴里,一邊吃一邊還朝池棠得意地拋了個媚眼。
池棠在侍女們的攙扶下從軟榻上爬起來,拍了拍衣襟,幽幽嘆道:“沒有人給你買吃的,只能搶別人的,真可憐。”
朱弦一顆葡萄剛塞進嘴里,一時之間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池小姑娘很是端莊自矜地走到另一側坐好,神色悠然地等著侍女剝好皮送進嘴里,細嚼慢咽之后,抬起小臉對著侍女輕聲軟語道:“這是彭城蕭縣的葡萄吧?”
侍女柔順應“是”。
她單手支著下巴,嬌嬌地說:“你去跟爹爹說,我還是喜歡吃于闐國的葡萄!”
侍女應了一聲,立即跑出去傳話了。
明知對方在炫耀,朱弦還是有點酸,總算咽下了嘴里的葡萄,不屑地哼了一聲,道:“誰說沒人送我吃的?只要我開口,捧著奇珍異果跪求我賞臉的能從這里排到城門口!”
“那你很厲害哦!”池小姑娘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后,一口咬住另一位貼心侍女剝好皮遞上的果肉,慢吞吞吃完,又笑瞇瞇地說:“我就不一樣了,我不用開口,爹爹也會疼我!”
朱弦想起她那個爹爹,頓時沒了胃口。
對她那么兇,倒是有心思哄女兒…
成功噎到人的池小姑娘心滿意足地吃到了獨食。
正吃著,畫屏回來了。
她剛剛被池棠支去向池長庭傳話,出去的時候是一個人,這時卻帶了一人回來。
池棠一見這人便笑彎了眸:“這次大姑娘又讓你送什么來了?”
來的正是陸子衿身邊的侍女青衣。
自她回來后,陸子衿每日午后都會派青衣過來,為她送來一盒點心,有點像是把她從前在芳塵院吃的點心給送到家里來吃了。
不過今天青衣送來的卻不是點心。
木匣打開,襯著素色的錦緞,放著一只五彩琳瑯的繡球。
層層疊疊,如重瓣的牡丹,每一片花瓣上,又繡了花鳥蟲獸,極盡精美。
這樣美麗的東西,女孩兒少有不喜歡的。
池棠驚喜地輕呼一聲,將繡球捧出,愛不釋手地翻來覆去看。
朱弦瞥了一眼,不以為然地說:“一個繡球而已,你們這些深閨后院的小姑娘可真無聊!”
池棠不理她,抱著繡球眉開眼笑地問青衣:“你們姑娘怎么突然想到送我這個?”
青衣心想,鬼知道!
但話不能這么說,還是認認真真、煞有其事地回答了:“主子的心思,青衣不敢妄加揣測。”
池棠想想也是,陸大姑娘總是不茍言笑,心思確實不好猜。
但不用猜也知道她是疼愛自己的!
池棠抱著繡球嘻嘻一笑,道:“回去替我謝謝你們姑娘,這個繡球我實在是太喜歡了!”
青衣應下,正要告退。
池棠突然喊了一聲:“等等!”喊完左右瞧了瞧,瞧見了小幾上的半盆葡萄,眼睛一亮,高興地吩咐道:“去取幾串葡萄來,讓青衣姐姐帶回去給陸大姐姐嘗嘗——”熱情地向青衣介紹,“這是蕭縣的葡萄,我爹爹給我弄來的,我嘗過了,一點也不酸!”
從前都是陸大姑娘給她送吃食,這回輪到她給陸大姑娘送吃食了。
直到目送青衣離開,池棠心里還是喜滋滋的。
冷不防邊上有人幽幽地來了一句:“那是陸家大姑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