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玩具是我爸爸買給我的,得帶到姥姥家去,這些玩具是弓叔叔送給我的,這些是常叔叔送給我…都得帶去,不然大家會傷心。”
覃浪花指揮覃浪將客廳的玩具一一裝進箱子里,覃浪一邊裝一邊落寞:其實他也想去姥姥家啊,但是姥姥打小就不喜歡他,還是算了吧。
收拾了玩具,又收拾衣服。
“這些是爸爸買的,這些是常叔叔買的,這些是向清阿姨送的…都得帶去,不然他們會傷心的。”覃浪花一邊說一邊噘嘴,別人未傷心,她已經自顧自先傷心了一把。
覃浪一件件裙子折疊好收進行李箱,忍不住提出質疑:“妹妹,你去姥姥家也就住幾天吧,這么多裙子,一天換一套也穿不完啊。”
“半天一套就穿得完呀!”覃浪花擠出一個假笑,眼睛已經笑成了一條縫。
覃浪無話可說,只好乖乖將覃浪花的所有裙子都打了包。
覃浪花終于帶著兩大行李箱,跟著明月女士和白如新去燕子莊做客去了。白茶一起送他們回去。藍花塢剩下了金家姐妹和覃浪。
站在藍花楹大路上,看著姥姥姥爺一人一邊牽著覃浪花的手走遠,白茶一旁拖著行李箱,而覃浪花的背影蹦蹦跳跳的,覃浪咬住了唇,一臉失落。
“浪浪是也想去姥姥家做客嗎?”金靜問。
覃浪點點頭:“我姥姥家有好多好吃的,我姥爺種的西瓜特別大特別甜。”
“浪浪想吃西瓜啊,”金靜說道,“想吃西瓜,金老師去給你買。”
覃浪搖頭,其實他也不是為了西瓜吧,他又不是一個貪吃的小孩,他是想要和姥姥姥爺在一起,那是他的姥姥姥爺啊,哪個小孩不喜歡和自己的姥姥姥爺在一起呢,但是,他沒法像妹妹一樣受歡迎。
“金老師為什么喜歡我?”覃浪抬頭問金靜。
雖然他還是個孩子,可是他是聰明又敏感的,他幼兒園就被媽媽送到“金耳朵”琴行去,他能感受到金老師對他的好,但是姥姥,從小他只感受她對他的嫌惡。
“浪浪勤奮懂事乖巧,還是一個漂亮的小孩。”金靜隨口就能例數覃浪的優點。
“那…姥姥為什么不喜歡我呢?”面對自己喜歡的金老師,覃浪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就說出了內心的迷惘。
對于白家的事,金靜和白荷母子結識得早,多少了解一些。
明月女士不喜歡覃浪,和孩子本身是無關的,所謂愛屋及烏,反過來厭惡的道理是一樣的,覃浪出生的時候,正是明月女士和白荷關系最緊張的時候,她對那個把女兒拐去結婚的劉崢嶸恨之入骨,對外孫自然也帶了有色眼鏡。
“姥姥是因為我爸爸才討厭我的吧?”覃浪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金靜心里想到的被他準確說了出來。有那樣一個父親,孩子很難不被歧視。“可妹妹也是我爸爸的孩子啊。”
金靜回想著明月女士對覃浪花的態度也是唏噓不已,只能說此一時彼一時一物降一物吧。
金靜伸手揉揉覃浪的腦袋:“浪浪也可以主動一點啊,比如像你妹妹那樣嘴巴甜一點。”
覃浪仿佛聽進去了,他重重點頭,也笑著對金靜說道:“下次,金老師再見到弓叔叔也可以主動一點。”
金靜:“…”
夏天過去,秋天到來,覃小津即將回國。
泰晤士河上塔橋,覃小津扶著覃山海漫步,清風徐徐,天高云淡,泰晤士河畔的風景令人心曠神怡。
你撫養我長大,我照顧你病老,覃小津終于發現人生的真諦不外如此。
扶著覃山海站在塔橋上,看橋上風光,父子兩人都顯得沉靜。
如果不是常蘇的死,在這冰釋前嫌父慈子孝的時刻,時光該多么愉快,然而常蘇死了,還把心臟捐給了覃山海,這樣恩義與虧欠沉甸甸,讓覃家父子倍感沉重與心痛,更有無所適從,因為不知道回去該如何面對向清。
那位剛剛踏入婚姻殿堂,即將為人母的女子還沉浸在等待丈夫歸來的熱切期盼里,尚不知道她的愛人再也無法回來——
“爸,等你養好身子回到國內,我們就規劃一下關于古箏小鎮的項目。”覃小津鄭重說道。
覃山海看著覃小津,欣慰地笑了。
他拍拍覃小津肩頭,說道:“你是云箏世家第三代傳人,肩負著將古箏,還有流派發揚光大的重任,我老了,身體又不好,咱們覃家以及古箏事業都交給你了。”
覃小津當然知道覃山海不會服老,病體違和也不過是托詞,只要他活著一日,就會為推廣古箏事業鞠躬盡瘁,他之所以這么說,不過是為了激勵他。
覃小津也沒有同覃山海做過多辯解,只是靜靜說道:“你安心養病,我在國內等你回來。”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
回國前,覃小津攜著白荷游覽了倫敦的大小景點,歷史悠久的皇家宮殿、大本鐘、國會大廈…兩個人就是不停地走,完全不可能有旅游觀光的愉快心情,就是不停地抵達和離開。
白荷知道他必須陪著覃小津去走那些路,不說話,只默默陪著,安安靜靜陪著,他知道覃小津在整理思路:常蘇死了,他該怎么回國面對向清。
仿佛走了那些路,他便走過了內心的掙扎、想要逃避、害怕不敢面對——
終于終于,他們抱著常蘇的骨灰盒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云城機場,向前、高金嫻攙著大腹便便的向清等候在出機口。
向前和高金嫻兩人都緊張得手汗淋漓,而向清仿佛分外鎮靜。她穿著黑衣戴著墨鏡,看不見她的表情。
出機口,人流一波波涌出來,直到散盡的時候,覃小津和白荷終于走了出來。
白荷推著行李箱,覃小津的懷里抱著一個骨灰盒。
金絲楠陰沉木的骨灰盒,與覃小津陰沉的面色相映成趣。
“出來了出來了。”向前喊著,和高金嫻一起緊緊攙扶著向清走上前去。
看著挺著大肚子在父母攙扶下沉沉走過來的向清,覃小津眼眶一緊,再也邁不動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