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覃山海慘綠少年一枚,自幼隨父習箏,氣質更是風度翩翩。
愛慕者傾慕者不計其數,不乏音樂才女世家同輩,然而,他就是喜歡藍花塢里那個叫牛平平的姑娘,還給她改名牛婉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從今往后你叫牛婉兮吧。”他笑著對她說,她點點頭,沒有一秒鐘的遲疑。
“牛婉兮,我們結婚吧。”他又笑著對她說,她又點點頭,沒有一秒鐘的遲疑。
牛婉兮那么爽快答應求婚,這讓熱戀中的年輕人頭昏腦熱,然而還是遭到了家人的阻攔:覃川不同意。
“咱們是古箏世家,你得找一個能夠和你一起扛起家族使命的女子做妻子。”覃川言下之意,讓覃山海娶個志同道合的古箏演奏家做妻子,而不是娶一個農女。
然而覃山海喜歡。
“你到底喜歡她什么?”覃川不理解。
覃山海則覺得這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情。
第一次見牛婉兮的時候,她正在用小板車拉著一塊大石頭去壘墻,墻不高,也就半米左右,壘成長長方方的一塊,再往里頭填土,松軟合適的泥土上放了一張塑料網格,她往每個格子里撒種子,再澆水…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
在覃山海的印象中,勞動與女人是沒有交集的事情,他身邊的女人,母親也好,姐姐也好,都是搞藝術的女性,陽春白雪,詩情畫意,勞作的牛婉兮像一顆另類的星闖入了他的生命里,閃耀他的世界。
“你在種什么?”覃山海問。
“西紅柿。”勤勞的年輕女孩臉上是質樸的笑容。
當她的西紅柿紅了的時候,她已經不叫“牛平平”的名字了,叫牛婉兮,而西紅柿從一粒種子到枝頭結滿紅果的過程,覃山海見證了她親手種下各種各樣的瓜果蔬菜…
原來勞作不只是辛苦,也可以是美,是溫柔的力量,是幸福。
雖然牛婉兮很少笑,通常她的表情都淡淡的,但覃山海看著她勞作,莫名幸福,尤其她在種植藍花楹的時候,只不過那時候覃山海還不認識藍花楹。
牛婉兮的黑長大辮子總是從腦后垂到胸前,她喜歡穿自己做的棉麻衣褲,種植的時候專注而神圣,就像一幅畫。
“你在種什么?”覃山海像往常一樣,在牛婉兮勞作的時候充當一個好奇寶寶。
“藍花楹。”牛婉兮回答。
藍花楹,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覃山海終于看到藍花楹那樹頭萬花齊放,猶如藍色火焰在燃燒的濃烈景象,而在那年,藍花楹只是一顆被牛婉兮種到泥土中的種子。
醫院橡樹下長椅上,覃山海的臉上是悠遠的神思,“那時候我只以為你母親種下了一顆種子,種下的是生命和希望,我不知道她種下的其實是——絕望。”
覃小津一顫,轉頭看著覃山海。
藍花楹的花語是絕望中等待愛情,冬天葉子掉完代表絕望,但春天一來開滿紫色花驚煞旁人,絕望中又懷揣希望,其實不過是當事人的不甘心。
“所以,我的母親真的是牛婉兮,只不過我母親愛著的人,不是你,對嗎?”
聽著覃小津的疑問,覃山海不敢正視他,他害怕在他清澈眼神的注目下,他會自卑,小津的眼睛像極了婉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