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蘇又霸占了覃家的廚房,張嫂又被放假了。
聞著廚房里噴香撲鼻的食物香氣,覃小津吞了吞口水,掏出手機走回自己的婚房,給向清打電話。
電話那頭,向清正在哭鼻子。
她的身旁茶幾上已經擦了一堆的紙巾,但眼淚還是不停流下來。
向清又從紙巾盒里抽出一張紙巾,擤了一把鼻涕,抽泣道:“我沒有和他吵架,是真的,小津你相信我…我就是吃了他煮的飯菜要吐…”
電話里,覃小津表示理解:“你是孕婦嘛,孕吐很正常的啊,常蘇怎么可以不理解你?這也要使性子嗎?”
“可是,我吃葉知秋煮的飯菜就不會吐…嗚嗚…”向清張著嘴哭得電話那頭覃小津腦殼兒疼。
掛了向清電話,覃小津不解:孕婦吃孕婦餐不是挑食物,竟是挑廚師嗎?
常蘇的廚藝一直無可挑剔,向清若真如此,的確會傷常蘇的自尊。
白荷剛好走進房間來,覃小津便抓著她請教:“白小姐懷孕的時候會挑食嗎?”
白荷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覃小津,說道:“我是窮人好嗎?哪有資格挑食?有的吃就不錯了。”
白荷不愿去回想懷孕的那些悲慘日子,尤其是懷浪花的時候。
因為家里已經債臺高筑,她口袋八塊錢度過一周也是常有的事。
白荷挺著七八個月的孕肚還要樓上樓下的扛米,劉崢嶸是指望不上的,那時候劉崢嶸并不常回來,幾乎都在外頭和人廝混,有時候他口袋花光了錢才會回來,不是和白荷要錢,就是吃光白荷家里囤的食物,然后留一鍋狼藉的碗碟拍拍屁股走人,全然不顧白荷母子死活。
那些食物多是白荷的親友同學救濟的。
往日的凄慘哪怕憶起冰山一角都讓人感到窒息。
白荷臉色不太好,覃小津知道她大概又想起了不開心的往事,便忙岔開話題:“常蘇這個大廚也有碰壁的時候,向清吃不慣他做的飯菜將他這個大廚給退回來了,所以我們晚上檢驗一下常蘇的廚藝是否退步了,否則向清干嘛嫌棄他做的飯菜。”
“向清嫌棄常蘇的廚藝?”白荷覺得不可思議。
這些日子常蘇在向家,白荷非常想念常蘇的手藝,常蘇煮的飯菜她可以永遠吃不飽吃不膩吧。
“從前常蘇做的飯菜,向清也是喜歡吃得不得了啊,”白荷搜索記憶,向清和父母一次次往藍花塢跑,不就是為了蹭常蘇的飯菜嗎?“過去向清饞常蘇的手藝,現在卻吃不慣常蘇的手藝,如果說有區別,那就是向清肚子里懷了個小寶寶,所以,不是向清嫌棄常蘇的廚藝,而是向清肚子里的孩子嫌棄常蘇的廚藝。”
白荷的結論被覃小津第一時間告知了向清。
向清放下手機又哭了起來。
剛下班的向前和高金嫻夫婦從家里保姆那里得知常蘇離開的消息,又看著向清已經擦光了一整盒餐巾紙,就心疼不已。
“常蘇走就走唄,我們去把葉知秋請來就好了。”向前想當然,覺得這個對策再妙不過了。
還是高金嫻理智,她瞪了向前一眼:“向清現在是缺一個照顧她的保姆嗎?葉知秋做的飯菜再好吃能和常蘇比嗎?常蘇可是向清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然而這個親爸爸做的飯菜卻被寶寶嫌棄了。
向清覺得苦惱,不行,她得親自去找常蘇,讓常蘇和肚子里寶寶面對面交流一下。
向清火速去了覃家別墅,正趕上覃家人吃晚飯,那些美味的食物卻讓她聞香即吐。
一桌人吃飯吃得正香,被向清哇哇一頓吐,頓時凌亂了。
常蘇想要去安撫向清,可是他身上沒穿白衣服,手忙腳亂去和覃小津借白衣服。
常蘇穿了覃小津的白衣服出來,向清卻已經不在飯廳里了。
張嫂已經收拾了狼藉,覃家人繼續吃飯。
“向清呢?”常蘇問。
“白荷帶她去花園呼吸新鮮空氣去了。”說話的是桑教授,準確地說,向清是被白荷提溜出去的,整個過程迅疾又粗魯,沒有人敢對孕婦這樣,白荷的舉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所以竟無人想起阻止。
常蘇急忙向外走去,白小姐怎么可以靠近向清呢?白小姐身上沒有穿白衣服啊!
常蘇心里哀嚎著沖向花園。
夜幕已經降臨,花園里路燈亮起,一切變得影影綽綽。
向清被白荷放到了秋千架上坐著。
一看白荷身上的花衣服,向清“哇”地又吐了。
白荷說道:“你這樣下去怎么行?你這樣下去折騰別人也折騰自己,反正你到現在也沒有打算和常蘇結婚吧?既然不打算結婚,那干脆把這個孩子打掉算了。”
“什么?”向清淚眼汪汪抬起頭,“白小姐你在胡說什么?”
白荷說道:“我懷浪花的時候也是你這般痛苦的,根本沒法好好做事,吃什么吐什么,沒吃什么也吐,沒吃東西的時候吐什么呢?吐白沫吐黃黃的膽汁,甚至還吐血,夸不夸張?”
向清聽得呆呆,白荷的孕吐反應和她好像啊。
“你知道嗎?最后我是怎么克服的呢?”
向清打起十二分精神,她當然想知道,因為她最近實在是太痛苦了。
“那時候我要工作因為要賺錢要養家,但是因為懷孕我太難受了,根本沒法做事,于是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對肚子里的浪花說,媽媽決定不要她了,因為她嚴重影響了我的身體,我不能工作就賺不到錢就沒法養家糊口,如果她很乖她不要造成我的負擔,那我再難也會帶著她一起,但是她這樣難纏,我只能放棄她…”
“那時候浪花多大了啊?”向清聽白荷的講述聽得入了神。
“和你現在肚子里的月份差不多大,”白荷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第二天我原本是要去醫院打算把孩子做掉的,但是神奇的,我從一早起來就沒有了孕吐反應,甚至我的身體恢復如常,讓我感覺不到肚子里浪花的存在,于是我還為此跑到醫院做了檢查看看孩子還在嗎。”
白荷笑起來,至今想來都不可思議,“所以,向清,別以為他還是個發育不全的胎兒就不知道母親的訴求,母子連心哦,即便他現在還很小,他也是可以對話的,甚至他會感知母親真實的內心哦。”
白荷的講述讓向清整個人都鎮靜下來。
“你真的想要和常蘇結婚嗎?你愛常蘇嗎?你見到常蘇的孕吐反應這么劇烈,會不會是因為你內心對常蘇有著很強的抵觸心理呢?孩子只是感知到你的內心而已。”
白荷說這些的時候,常蘇正走過來,他似乎聽見了白荷的話,又似乎沒有聽見。
“他來了,你們好好談談。”白荷對向清說著,向常蘇點了點頭便自覺離開了。
常蘇身上白衣服因為穿得急還有著褶皺,他整理了一通,方才走到秋千架旁,向清往旁邊靠了靠,騰出一個位置,常蘇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寶藍色的夜幕上,星星疏疏落落,月亮從東邊初初升起。
向清說道:“把白衣服脫了吧。”
常蘇“啊”了一聲,但還是聽話地脫了白衣服,露出里面的黑色短T。
向清想吐,忍得很辛苦。
常蘇說道:“我還是穿上吧。”
“不要!”向清奪過白衣服扔了出去。
常蘇:“…”回頭洗干凈了再還給小先生吧。
“我會回藍花塢,盡力把葉知秋請來。”常蘇說道。
向清再次說了個“不要”,帶著極強的執拗。
常蘇扭頭看向清,她因為哭泣眼睛紅腫,此刻被他一看,眼淚又流了下來,只見她低頭對著自己的肚子說道:“常勝將軍,你給我聽好了!坐在我旁邊的人叫常蘇,他是你爸,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媽以外,你最親的人,你不可以嫌棄他,不可以討厭他,聽到了沒有!”
“常勝將軍?”常蘇呆了呆。
“對,常勝將軍,我給你孩子取的名字!”
向清撇了下嘴角繼續威脅肚子里的常勝將軍,“如果你不能在我的肚子里乖乖的,我明天就去醫院把你做掉,讓你再也見不到我和你爸的面。”
常蘇驚跳起來:“向清姐,你在說什么?”
“不要叫我向清姐,我不是你姐,我是你老婆,你叫我向清就可以了!”
向清數落完常蘇,繼續數落肚子里的常勝將軍,“如果你不乖,我就不要你了,因為我和你爸爸以后反正還會有很多小孩!”
常蘇笑了,又哭了。
他一把將向清抱住,緊緊抱住,此時此刻笨嘴拙舌,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就只是抱住。
一切盡在這個擁抱里。
向清在常蘇肩頭,感受著常蘇的輕輕顫抖,知道他在流淚,她的眼淚也止不住流下來,她說道:“常蘇,原諒我,給我機會,讓我試著去愛你,好嗎?我愿意去嘗試,可能會很笨拙,但是我愿意嘗試,給我機會,好嗎?”
常蘇放開向清,伸手給她擦淚,微笑著點點頭。
“其實我才不想打掉這個孩子,我一點兒都不想,我想好好把他生下來,我想我和你還有孩子,我們在一起,不要分開…”
向清的眼淚擦也擦不完,落在面頰上,拖出一條晶瑩的水路。
常蘇俯頭親吻那淚痕,又捧起她的面頰,終是溫柔地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