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終究還是要拯救世界嗎?
“因物料成本上升，現將《斗破蒼穹》的售價調整為200枚造化之珠/本。
另，由于產能不足，修行書籍供應緊張，即日起實行限購，任一家族每周限購3本。”
看到左騰寫的內容，千家那位長老氣笑了 “左掌柜，您這《斗破蒼穹》用的是什么神級材料，物料成本竟然超過了100枚造化之珠？
我大膽指出您的錯漏，若我說的不對，還請左掌柜你當我是胡言亂語、不要與我計較。
您這任一家族每周限購3本的舉措，實在是多此一舉。
一本書賣200枚造化之珠的天價，三大家族以外的那些，就算把整個家族賣了，也買不起三本《斗破蒼穹》。”
“這樣啊…”左騰微微一笑，“多謝提醒。”
然后不再說話，既不發表自己的看法，也不回答對方的問題。
那位千家長老胡子都氣得飄了起來，可又無可奈何，手掌握拳又松開，板著臉道 “左掌柜您是生意人，生意人最重要的是講究誠信。
我是在您改價格之前來的，您理應按照原本的價格將《斗破蒼穹》出售給我。”
聞言，左騰露出一口白牙，假笑道“你們千家若是價格不合適，可以不買的呢。
如果你們財力不足，又有閱讀《斗破蒼穹》的需求，這邊建議你們來悅書齋店內閱讀。
只是店內人多書少，來店里讀書的客人每天最多只能在悅書齋里閱讀十六個小時，而且需要和其他人共讀一本書。”
“聽左掌柜您的意思，這《斗破蒼穹》的售價是無論如何不能降了？”千家長老微微咬牙。
“沒錯，悅書齋內商品的價格由我來定，沒得商量。”左騰雙手環抱在胸間，面色平靜。
可接著他話音一轉“不過，我倒是能夠給你們指出一條省下一百枚造化之珠的方法。
店外的千流傷我徒弟，而且揚言要殺我徒弟、毀了我與千家主的賭約，行徑可惡。
他的人頭值一百枚造化之珠！
千家主自認這次賭約勝券在握，千流卻要讓他功虧一簣，豈不是千家主的心頭刺？
殺千流，用千流的人頭換一百枚造化之珠，此等一舉多得之事可不常有，我建議你們認真考慮。”
千家長老面色黑如鍋底，勉強笑道“多謝左掌柜的美意，但這等大事，我可無法為家主做決定。
我會將您的話轉告給家主，左掌柜您坐地起價的事情，也會一并告知家主，由家主做決定。
告辭！”
左騰微微點頭，友好地笑道“錢沒帶夠是吧？請便。
離店請走正門，穿梭空間容易撞在墻上。”
千家長老臉色微紅，敷衍地拱手告辭，飛快地離開了悅書齋，身形狼狽。
左騰目視著對方消失，心中泛起一陣擔憂。
千家派人前來加購《斗破蒼穹》，顯然是千家主已經閱讀了《斗破蒼穹》，并且從中獲得了好處。
千家與悅書齋多有摩擦，在他成長起來之前，讓千家強者進一步提升實力，絕非好事。
但不賣書的話，來錢實在太慢，為了完成以后的經營目標做準備，賣書是勢在必行。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對了…
左騰目光掃視著悅書齋內部，突然想到什么，轉過身繼續在黑板上寫。
“即日起，購買《斗破蒼穹》一本，可任選店內一百本非修行相關書籍打包贈送。”
一百本非修行相關書籍，加起來也就一百金幣，相對于兩百萬金幣的《斗破蒼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這些二十一世紀藍星知識的精華，若是散播開來，沒準能夠起到奇效，大大增強悅書齋的影響力。
許多書提到了藍星上社會形態的變遷、或是不同時期人的主導思想，要是能夠“解放”那么幾個人的思想，就能讓墨河城的局勢更亂。
對于實力還不夠強大的悅書齋來說，渾水摸魚是最有利的局面。
扶持墨河城內被壓迫者，讓現有壓迫者和被壓迫者激烈地斗爭，而悅書齋成為兩者強化自身實力的重要依憑，是左騰為悅書齋規劃的中長期戰略。
將矛盾轉移到悅書齋外，讓悅書齋不參與進爭端之中，而是兩頭賺錢，美滋滋！
在這個計劃當中，悅書齋的非修行相關書籍，能夠發揮重要作用。
這是左騰之前沒有考慮到的一點。
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后，他滿腦子都是任務任務、修行修行，根本沒有時間認真考慮一切。
現在想來，悅書齋的非修行書籍中，教人認知自然的書能夠發展墨河城的生產力，讓悅書齋的潛在顧客有更多的錢能花在悅書齋；
教人研究人和社會本質的書，能夠成為墨河城被壓迫者的指導書籍，教他們如何團結起更多人，反抗三大家族的殘暴統治。
這么一看，悅書齋的這些非修行書籍，不好好利用起來，實在是暴殄天物！
雖然這個世界的歷史遠比藍星的人類文明悠久，但他們的社會形態發展極慢，至今還極其落后。
因為在這個世界中，修行至上，實力決定一切。
實力強大的個體與弱小的群體非常割裂，幾乎不可能聯合在一起。
以墨河城為例，墨河城地處這個世界的偏僻角落，資源貧瘠，極度封閉，在強大妖獸的制衡下勉強立足。
在這種情況下，實力強大的源士，不僅是壓迫者，更是成百上千萬普通人的守護者。
從人族的角度來看，一個幽府境的源士，其重要性甚至超過一百萬普通人…
種種原因作用之下，墨河城的社會形態還停留在奴隸社會到封建社會的過渡階段。
為三大家族服務的各個小家族，是封建社會中的士紳官員；
為各個家族做事的平民，是奴隸社會中的奴隸；
游離在這個體系之外的其他人，是野人…
但與藍星上不同的是藍星上的奴隸主通過壓迫奴隸得利，奴隸是奴隸主的財產與工具，墨河城中的普通人還沒有資格成為強大源士的工具，也不算值錢的財產。
源士們沒有刻意去壓迫普通人，在他們的眼中，普通人與源士幾乎是兩個不同的物種。
源士天生高凡人一等，用不著費心壓迫凡人。
身份低賤的凡人，無論被如何處置，都不被放在心上，稱不上是壓迫。
有準備的、刻意的針對某一群體的壓迫，發生在源士群體內部，三大家族通過嚴密控制修行的源頭——修行心法和戰技，逼迫想要成為源士的小家族中人和平民為自己賣命。
沒有成為源士的普通人，有著強大背景的，可以類比成大人物的寵物，一般源士惹不起他們，但也不把他們當回事；
沒有背景的普通人，那直接就是雞鴨豬狗一般的存在了，若是不長眼惹到了源士或“大人物的寵物”，會被直接殺了泄憤，而且源士們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普通人面對此類迫害，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甚至沒有反抗的想法。
當身邊人因為某種行為招來殺身之禍的時候，他們不會去想大人物們的傷害行為是否合理，而是會默默地完善自己的“行為規范”，在生活中避免做有風險的任何事情。
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茍且偷生。
用某些家族子弟的話來說，這些人像是縮著頭不敢吭聲、見人就躲的老鼠。
墨河城的普通人里，有一大批也認同自己是低源士們一等的低級生物，面對源士們的迫害，他們不會憤怒，只會埋怨自己無法修行。
很搞笑的是，墨河城里竟然有一個名為“救贖會”的龐大組織，領導者宣揚這個世界上無法修行的普通人皆是前世罪孽纏身的罪人，須得盡心盡力為源士們服務，才能獲得救贖，讓自己下一世能夠有機會修行。
當人生一眼望到盡頭、入眼皆是黑暗的時候，無論是哪個世界，“輪回”與“贖罪論”總能如約而至，成為遭受苦難者心平氣和地承受苦難的慰藉。
“救贖會”的領導者，名叫李屠，是一個謹言慎行的普通人，年輕的時候是“野人”，到了年紀后與城里的一位貧民女子組建了家庭，住進了外城，并且生下了一個頗有姿色的女兒。
不幸的是，在他女兒十五歲的時候，她被千家一位無法修行的旁系子弟盯上，被毀了清白。
這件事剛發生的時候，李屠感到非常高興。
若是能與千家牽上線，他們家在墨河城可以橫著走！
他帶著女兒尋上門去，請求對方將自己的女兒收為小妾，不成的話，陪睡丫鬟都行。
然而，對方說著答應，讓他將女兒留下回家等消息，卻在兩天后將渾身是傷的他女兒的尸體，扔到了他家的院子里。
見到心愛的女兒落得如此下場，他妻子首先發了瘋，不顧他的勸阻前往千家討公道，被當場擊殺。
再之后，李屠就瘋了。
不論別人怎么說，在左騰眼里，這個人就是瘋了。
但在“救贖會”組織成員的眼里，李屠是“悟了”。
妻兒皆死之后，李屠坐在床上，三天不吃不睡，然后“頓悟”。
他草草地填滿自己的肚子，讓自己有了力氣，一股腦跑到殺害自己妻兒的那人面前。
正當對方以為他是去找麻煩的時候，他竟然連著磕頭給對方致謝，感謝對方幫助自己的妻女獲得了救贖。
一時間，不可置信的大笑聲包圍了他，千家的人覺得他知趣有意思，留了他一條性命。
緊接著，李屠建立了“救贖會”，開始宣揚他的“救贖論”。
在他建立的體系中，源士是無比高貴的，而無法修行的凡人都罪孽纏身。
為了洗清自己的罪孽，凡人需要奉獻自身、心意地取樂源士們。
他還給各大家族不能修行的凡人留出了位置，宣稱他們贖罪的方式就是讓自己過得舒心快樂、從而讓與他們有關系的源士們開心快樂。
各大家族認為他建立的體系對自身有利，推波助瀾，幫助他的“救贖會”快速發展。
如今，“救贖會”已經發展成了墨河城內規模最大的凡人組織，有接近十分之一的墨河城居民成為了“救贖會”的成員。
李屠整日殷勤地挑選有姿色的組織成員、送去當各大家族子弟的玩物，面對各大家族的源士，恨不得輕吻對方的腳尖。
當左騰從林小草口中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驚得嘴都無法合上。
世界，往往是如此魔幻而真實。
縱觀人類的歷史，抗爭從來不是主流。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里，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只要能夠活得下去，就能夠扛下一切壓迫。
愿意為虛無縹緲的希望流血犧牲的人，永遠是少數。
絕大多數人，在屠刀真正落到脖子上的前一刻，都會寄希望于持刀人放過自己，而不是英勇地戰斗。
面對李屠這樣的人，左騰只能瘋狂地搖頭。
他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明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句話的含義。
左騰慶幸于自己生在一個不需要大多數人流血犧牲的時代，也慶幸于自己是一個敢于抗爭的人。
不過他明白，在墨河城里，一顆血勇之心的作用微乎其微。
凡人，缺乏力量的凡人，縱然再有抗爭精神，在源士面前，終究是會被輕易捏死的存在。
左騰站在收銀臺里，十指撐在桌面上，抬頭望天，眼神放空。
他沉默地思考著，如一尊雕像。
不知道什么時候，公孫鴻雁出現在收銀臺前，一只手撐著下巴，一言不發地望著沉思的左騰，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良久，左騰的眼神逐漸恢復清明，重新聚焦。
這天是七月三十，一輪滿月靜靜地掛在天上，皎潔而神圣。
左騰突然覺得，他猜到了自己會成為穿越者的原因。
是不是每一個穿越者都和自己一樣，看似逗比、自私，實則有一顆做英雄的心。
否則，上天為什么要給自己第二次人生？
當左騰梳理他來到墨河城之后所有的觀察和思考，迷霧被撥開，一條必然要走的道路出現在他的眼前。
系統的任務看似簡單粗暴，一切都是為了利潤，實則不然。
顯然，為了持續完成系統安排的經營任務，左騰必須將騰飛集團經營成一家體量無比龐大、且長久昌盛的企業。
以左騰有限的見識來看，藍星歷史上成功的企業，都經歷了無外乎兩條道路。
其一，在一個穩定繁榮的社會中，如饕餮一般高效地吞噬利益壯大自身，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即盡可能瓜分到市場蛋糕中更大的份額，而蛋糕是有限的；
其二，在一個快速發展的社會中，成為生產力發展的驅動力，將蛋糕做大，順其自然地壯大自身。
而墨河城的情況…很明顯，騰飛集團必須走第二條路線。
而這也是左騰愿意做的事情。
結合系統給出的每月翻倍的經營利潤目標，可以看出系統對騰飛集團或者說左騰的期望極高。
“原來，當時跟我說拯救世界是認真的。只是因為沙雕系統過于沙雕，這件事情沒有被我認真對待。”
左騰無語地笑了笑。
為了完成系統安排的任務，騰飛集團必須飛快地發展。
而騰飛集團想要飛快地發展，左騰就必須拯救墨河城成百上千萬被壓迫的凡人，也拯救被妖獸壓迫的墨河城。
我能夠做到嗎？左騰在心中問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至少，系統在大方向上還是表現得非常靠譜。
左騰現在擁有著非常安的庇護所，以及珍貴到難以想象的知識。
知識是一切的力，生存是一切的前提。
“哇哦！左騰，沒想到你認真思考的樣子還挺帥的！”公孫鴻雁抬頭望著左騰，言語真誠，微笑像陽光一樣溫暖。
左騰嚇了一大跳，從自己中二的思想建設中回過神來。
他的臉上飛快地飛上一抹紅色，語氣冷漠道“跟你很熟嗎？不要叫我的名字，叫我左掌柜。
我可是跟你大伯稱兄道弟的人物，沒大沒小！”
“切！”公孫鴻雁吐了吐舌頭，胸口伏在桌面上靠近了些悄悄道 “我剛剛都看到了，某人成天假裝是修為高深的老怪物，結果只是個凝源境的小菜雞！”
左騰“？？？”
仿佛被某種大恐懼盯上，一顆心蹦到了他的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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