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左掌柜快說來聽聽!”鄧樂平身后,吳求聽到馬騰的回答,情不自禁地推開身前人擠到最前邊,急切催促。
左騰放下手中書,手肘撐在桌面上,拳頭頂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環視了幾人一圈,這才慢悠悠道:“不知幾位可聽過這么一句話?”
“什么話什么話?”吳求急不可耐地追問。
由不得他不焦急,他這一脈算是墨河城三大家族之一——吳家最正統的嫡系血脈,連續五任家主,都是他的直系長輩。可到了他們這一代,卻遇到了傳承的大難題。
他修行資質極低,幾乎沒有機會成為源士。他僅有的兄弟——吳尋,天賦極佳,偏偏體質極其特殊,對修行心法的要求極高!
吳家的修行心法與吳尋的體質相沖,使得他修行進境極其緩慢,而且還有許多其他的負面影響。
因為他這一代的沒落,連帶著他這一脈的嫡系地位岌岌可危。
吳求心中是又愧又急,卻完全幫不上忙,久而久之,變得頹廢萎靡,終日靠玩牌、逛酒樓消磨時光。
如今,他了解到悅書齋的斗破中藏有修行心法,而且從張旭升的進境來看,這心法的品階極高…他如何能不心動、不心急呢?
“八個字。”見到吳求急切的模樣,左騰忍不住心中得意,晃動著食指,慢悠悠道:“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說罷,便卷起書,埋頭苦讀。
想到以后也會有人和自己一樣,看同一本小說看到吐,左騰忍不住嘴角翹得老高,只能搖搖頭,甩去這些幸災樂禍的想法,安心看書。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吳求幾人皺眉,心道:“竟是如此樸素的道理么?不過,張旭升那小子看斗破也才三天而已,連第一遍都沒看完…怎么他就已經成為源士了呢?還是遠超同階的那種…”
自然沒有人解答他們的疑惑,他們思索了一陣,快速走進院子里。
院子里的書桌上,已經整齊地擺放好了一本本斗破。吳求幾人飲料、零食都不拿了,直奔書桌,各自尋了個地方坐下,急急忙忙地翻開了書頁。
“孩子他爹,你動作小心點!左掌柜店里的這書可寶貴得很!”院子的角落里,張父張母正在整理記錄著書架上的書籍,張母笑道:“沒瞧見嗎?城里的那些公子哥也很稀罕這書呢!”
“我省得!不需要你提醒!”張父嘟囔了一聲,在記錄的冊子上寫下“斗破*穹,三百二十本”。
“總之你小心些就是了!”張母又提醒了一句,轉頭看向吳求幾人的方向,“那幾個孩子也是心急,為了看書,吃喝都忘了!我給他們送一些過去…”
悅書齋外,這日的墨河城可謂雞飛狗跳。
千家派出的由凝源境、聚源境源士組成的搜查隊伍,正全城抓捕張旭升。
由公孫虎找來的小股源士,則一刻不停地在給搜查隊伍使絆子,但又不與搜查隊伍發生正面沖突,氣得千家人士牙癢癢又找不到理由出手。
大清早的時候,城中依附三大家族的權貴們了解到張旭升的事情后,都派出了人去打探消息。
很快,他們便統一讓人調查悅書齋。
再過一會,聽到悅書齋有一金幣一天就能學習的修行心法,這些權貴更是心頭巨震,驚疑不定。
就在權貴們猶豫不決、惶惶不安的時候,公孫虎派出的手下,將一張張制作精美的傳單扔進了諸位權貴的院子里。
午飯時間,某個院子里的一位侍從將撿到的那張傳單遞到了院子主人的手上。
主人不耐煩地接過傳單,一眼看去,便被傳單上醒目的“勁爆”兩個大字吸住眼球。
一分鐘后,他顫抖著手將傳單放在桌上,嘴中呢喃:“幾百年來,從來都是我們供奉著三大家族,三大家族被伺候得高興了,才會賜下修行功法的一星半點供我等族人中的天才修行…
如今,時代要變了么?”
不只是他,下午的時候,城中的權貴都陸陸續續地得知了悅書齋與斗破的消息。
權貴們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親自前往悅書齋拜讀斗破,但他們恐懼于三大家族的權勢與暴戾,且深知“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大多沒有做出行動,而是選擇觀望。
只有依附于公孫家和吳家的鄧氏、夏氏、彭氏一族,也便是光顧過悅書齋的幾位公子哥所在的家族,做出了試探性的舉動。
鄧氏一族的家主,也便是鄧樂平、鄧樂安兩兄弟的父親,快速地做出了決斷:
“傳我命令,通知平日里與我兒關系最好的幾個家中年輕子弟,今晚都來參加家宴!
另外,派人去悅書齋門口候著,務必在我兒走出悅書齋以后,快速、安全地將他們兩個帶到家宴上!”
夏氏與彭氏一族也是相似的做法。
完成左騰交代的精準散發傳單的任務后,公孫虎懷著一點抹不去的希冀回到了悅書齋里。
雖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修行資質奇差,再好的修行功法都很難讓他成為源士,但是…萬一呢?
“左兄,你交代的任務,我完成了!你可不能忘了,咱們約定好的,事成之后你要收張旭升為徒!”收銀臺處,公孫虎接過張母遞過來的一杯飲料,一飲而下,待張母離開后,他才小聲強調著自己與左騰的約定。
“放心吧!忘不了,公孫小弟你辦事得力,事成之后,我也不會少了你的好處!”左騰對公孫小弟是越看越滿意,心情愉悅之下,許下了一點好處。
這也是他計劃之中的事情。
只是,他聽到張旭升,心里就覺得有點古怪。
在張父張母眼里,他是張旭升新結交的好兄弟;在公孫虎眼里,他是張旭升未來的師父;然而實際上,他為了保證張旭升順利貫徹自己的后續計劃,是要收張旭升當下屬…
這要被戳穿了,也是蠻尷尬的。
不過,說是下屬,左騰并不準備過多的強迫張旭升執行自己的計劃,而是適當地引導,然后順其自然,充當一個“亦師亦友亦老板”的角色。
這樣想想,自己實在是太寬厚了,終究是心善吶…左騰在心中一本正經地感嘆了一番,然后收回思緒,對眼神火熱的公孫虎說道:
“公孫小弟,方才你的幾位好友向我問了通過斗破成為源士的訣竅。”
“那左兄你是怎么說的?”面對成為源士這件事,公孫虎也難掩渴望。
“我給他們指引了正確的方向,但是…”左騰神秘一笑,“他們與我又沒有你我這樣的交情,我自然是藏了一些關鍵沒說。
事成之前,你可以和你的好友交流交流,進行嘗試;事成之后,我會把關鍵的內容告訴你一個人,有我托底,保證你心想事成,成為源士!”
“好!就這樣說定了!左兄你無論如何不能反悔!”公孫虎飛快地給這事下了定論,笑得很是開心。
這日下午,幾乎全城的視線都聚焦在東城區貧民窟里的悅書齋上,但沒有任何人貿然地做出行動,使得悅書齋里外保持著絕對的平靜。
然而,在這平靜之下,所有人都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將是風起云涌!
而引發這風暴最直接的因素——張旭升,沒工夫去想他在墨河城里扔下了怎樣的驚雷,生的渴望支撐著他放下了平日里對體面的追求,身形狼狽地躲藏、奔逃。
短短半天,左騰留給他的八粒回春丹已經被消耗了兩粒。
此時,他身中八處刀劍傷,左肩被一位凝源境的源士擊穿、血肉模糊。
他手捂著胸口,懷里是那瓶回春丹,強忍著劇痛,咬著牙,步履蹣跚地奔跑著。
他的鞋底被磨穿,他的發絲被黑色的血液黏在一起,但那雙眼睛,仍舊靈敏地轉動著,尋找著每一個有利地形。
我要活下去!我要站在世界最高的地方,去看那最遠的風景!
張旭升在心底一遍一遍提醒著自己,他實在是太疲倦了,他害怕一不留神,自己就會放棄,從而永久地墮入黑暗。
一邊奔逃,張旭升一邊計算著自己的傷勢,只有傷重到極致,他才會磕下一粒回春丹。
此刻,回春丹就是他生命的保障!
悅書齋的左兄,真是矛盾而神秘啊…不知怎的,張旭升在危急的情況下,腦子里竟然浮現出了左騰的形象。
年輕卻強大,親切卻精明,看似殘忍卻又有著藏不住的善良…你的真實,究竟是怎樣的呢?
若我能度過這次危局,將來又能跟著你看到怎樣的風景?
想著這些,張旭升走神了,疏忽之下,遭遇了一支三員聚源境高階源士組成的小隊。
付出了身中三刀,其中一刀劃裂了整個手掌的代價,他才甩開追擊的隊伍,躲進了一條隱蔽的地道。
他靠著地道的墻壁坐下,一只耳朵貼在墻上,顫巍巍地磕下一粒回春丹。
將藥瓶收回懷中,張旭升的眼角滑落一團淚。
他慌亂地用沾滿血污的手抹去淚痕,心底叩問著:
生而渺小,想要看到最廣闊的世界,究竟需要多少次殊死一搏?
張旭升啊張旭升,為了那點不甘,選擇這樣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值得嗎?
同一時間,悅書齋內,吳求飲下一大杯可樂,高呼道:“我靠!蕭炎收服了青蓮地心火,爽死我了!”
“店內禁止高聲喧嘩,若有再犯,永不接待!”馬騰的警告適時在吳求幾人的耳邊響起。
不耐煩地合上書卷,馬騰心有所感,抬頭望向西邊,視線仿佛穿過了重重阻礙,看見了一道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