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舟離開已經有幾天了。
太淵城,淵行幫,都一如往常,并不會因某個人而有所變化。
而這些天里,庸王府那邊,也的確派人來過,想商談逍遙散的生意,但都被楚云清以‘受傷怕風,不能見客’為由回絕了。
這么一拖,就過了半個月。
入冬后的第一場雪,終于落下來了。
楚云清站在高樓上,憑欄遠眺,日暮黃昏,晦暗的天色因這場雪黑下來的更快,處處都是熏黃的燈火,零星點點。
在這死寂的冬夜里,能讓人感覺到一絲絲溫暖。
“清兒哥,得虧了這場雪啊。”柯放落后他一步站著,說道:“要不是突然下了雪,今晚這宴席就躲不過去了。”
庸王府那邊有些不滿,楚云清能當上一幫之主,還是踩著柯放上位,有關他也是硬功外家的消息早就傳遍了。
所以在這太淵州里,又有幾個人能傷的了他?
就算是受了傷,還能是多大的傷,總不能是宗門的人對他出手吧?
而到現在,庸王府那邊還不知道盧少卿等人在雷劫谷出事的消息,只當是連楚云清和柯放都能全手全腳的回來,那宗門的高徒肯定也不會有事了。
所以,他們還以為是哪里沒做好,比如出的人手少了,銀子也沒讓盧少卿等人滿意,又或者是盧少卿等人得了機緣,著急趕回門派,這才沒跟庸王府打招呼。
一直在府上等待‘盧師兄’的郡主周敏,就從先前的翹首以待,開始為他的盧師兄沒空來尋她找理由了。
只不過,這些楚云清還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會一笑而過。
失敗者,死去的人,就沒有再提及和回憶的必要了。
“就算沒有這場雪,我也不會去。”他說道。
柯放一愣,有些不解,“難道就真惡了庸王府?”
換成以前,他還會有些擔憂。
但現在,他跟楚云清闖蕩了雷劫谷,還坑了盧少卿等人,完好地回來了,還是帶著眾人夢寐以求的神兵回來的,那他還有什么好怕的?
區區庸王府而已,就算養著什么高手,甚至有什么鎮宅的神兵寶器,那還能跟雷劫劍相比?
柯放看著眼前的身影,心里想的,是連劫雷都能被清兒哥收服,庸王府最多就是水里個頭兒稍大的王八,說實話還真不夠看的。
老實說,他是有些膨脹了。
楚云清皺了皺眉,“下午傳來的消息,你沒看?”
柯放一聽,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
自打拎了那幾件破損的神兵回來,他整天都在忙不迭地暗中尋覓冶煉和鑄器大師,想要把它們熔了,煉出哪怕一件能用的神兵出來。
要知道,柯放活了這么大,除了在雷劫谷地火池見過,摸過的那幾件神兵,從前都只是聽說神兵寶器的名頭,真是沒親身體驗過。
放眼整個太淵州,不提宗門,神兵實在是太過珍貴了,但凡江湖里出現哪怕一絲絲關于神兵的消息,都有一群人趨之若鶩。
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能給淵行幫添上一件鎮幫神兵了,他如何不激動,如何不上心?
當然,至于那把雷劫劍,柯放是不敢想的,那六親不認只認楚云清的劫雷太恐怖了。
楚云清搖頭,也未怪罪,只是道:“赤焰教,會在今夜動手。”
“什么?”柯放愣了愣,驚訝不已,“今晚?”
“今夜大雪,人馬行走不便,不利支援,適合殺人。”楚云清點頭。
在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就知道,羅芊芊等人已經埋伏好了,也做足了準備。
一想到今夜過后,太淵州逍遙散的源頭,制作工坊就全被破壞掉,楚云清心里就有些激動,甚至有些遺憾自己不能參與到今夜的行動中。
不過他知道,庸王府事后肯定會震怒,徹查不已。
而循著蛛絲馬跡,未嘗不能查到盧少卿等人殞身雷劫谷,繼而查到自己身上。
想到這里,楚云清不免嘆了口氣,這些日子,最苦惱他的,便是對那近千個死在雷劫谷的幫內弟兄的撫恤。
說起來,混幫派的,大多都因生活的不如意,很多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又不愿意扎實做活,所以才想著出來混,靠著耍橫和講義氣混口飯吃。
所以這些人,其實許多都是沒有家人甚至親戚的,就算有,與之關系也不會太融洽。
混不吝的人,死后為其傷心的終究還是少的。
不過也有例外,畢竟淵行幫也是一州大幫,在這里混還是要體面些的,有不少人都成了家,再不濟也有人牽掛著。
是以,撫恤的銀子不是一個小數目,楚云清也不吝嗇,因為這些人的死與自己脫不開干系。
讓他想不到的是,他的大方,反倒為他搏得了一個慷慨、重情重義的名聲。
而他并不想因此換取名聲。
楚云清雖然知道混幫派的不少人都朝不保夕,家里人也都理解這份賣命的行當,可真當體會到的時候,他還是免不了嘆息。
這也更堅定了他想要改變的念頭,混幫派,終究不是一輩子的出路,即便是成為如淵行幫這般,在州郡內橫行的大幫的幫主,也是一樣。
江湖太大了,武林遼闊,這只是一個起點。
下半夜的時候,楚云清正在睡覺,突兀地,一片晦暗之中,他睜開了眼睛。
房間外傳來漸近的腳步聲,不多時在門口停下,輕輕敲響了房門。
“清兒哥。”這是柯放的聲音,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動。
還怕這么打擾到楚云清休息,而刻意壓低。
自來淵行幫臥底之后,楚云清睡覺便從不脫衣服,此時一聽聲就下床開門了。
“清兒哥,動手了!”柯放一見他開門便忙不迭道:“現在城里的衙役和巡檢都在往那邊趕呢。”
說的,當然是赤焰教對山谷作坊動手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