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的九層閣樓,就算是在這偌大皇宮的殿宇群間也是醒目,當楚云清瞧見之后,便以此為目標,很快就靠近過來。
他在不遠處的假山后暗中觀察。
按理來說,像長生殿這種極為重要的所在,該會有不少禁軍值守才對,可這里就如宮里的其他地方一樣,除卻偶爾巡視走過的禁軍之外,并無多余之人值守或是暗中潛藏守衛。
楚云清有些不解,這里是給皇帝煉制長生不老藥的地方,可以說是宮里除了皇帝身邊,最為重要的地方,怎么會沒人?
他覺得,會不會是楚環玉跟自己說錯了地方,亦或者此間的安靜只是表象,其實人都藏在那幢九層的閣樓里?只等心懷不軌的人露面,就將迎來雷霆打擊。
楚云清摸了摸下巴,猶豫起來。
進還不進,這是一個問題。
而且也不能再近距離觀察了,再往前就是寬敞的甬道,周圍根本沒有絲毫遮掩,出去就會暴露。
其實細瞧時就會發現,這幢閣樓四下二十丈方圓,皆是空曠,根本藏不下一個人。
“顧禾在里面么,要怎樣才能見到她,直接進去?”楚云清腦海中念頭紛雜,掙扎不休。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從長生殿的大門里,走出了一個人。
楚云清下意識矮了矮身子,借著假山和樹的陰影藏好。
但他看清了那道身影,對方就站在階上,仰頭看著天空,渾身落滿了陽光。
楚云清愣住了,顧禾?
他沒想到,對方就這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說起來,他此前對顧禾說是朝思暮想也不為過,而如今,對方就站在不遠處。
她真的在這,她竟然出來了!
但楚云清第一時間仍是很好地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情,沒有冒然現身。
那邊,顧禾在階上站了一會兒,然后轉身,像是要回去了。
楚云清心中略有焦急。
但顧禾返身之后,腳步卻又頓了頓,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直接走下了石階,順著甬道朝一個方向走去。
楚云清眼中一喜,靜等片刻后,小心跟了上去。
皇宮里像奇花異草,假山怪石等景物裝點很多,除了御花園,還有不少石板小路。
顧禾在一方清池前駐足,哪怕是寒冬,水池里也沒有結冰,反而有陣陣好似熱氣一般的氣息縈繞在水面上。
她站在池邊,淡淡道:“出來吧。”
暗處,楚云清心中一動,第一個反應就是,她是來這里跟人見面的?
會是誰?他有些好奇,想再看看。
然后,從假山后一露頭,就看見顧禾淡淡瞥向這邊的一眼。
楚云清不免赧然,敢情是自己早就暴露了。
既是如此,他也不遮掩了,索性就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顧禾見到是他,很是意外。
本來,她也在想會是誰敢在宮里跟蹤自己,心中還猜過一些人,但沒想到,會是楚云清。
看到朝自己走過來的人,不知怎的,顧禾覺得心底好像有某種情緒在滋生,讓她一時有些難受。
她眉頭蹙了下,然后捂住胸口,突如其來的心悸沒有絲毫預兆,且反應之強烈更勝先前。
“怎么會?”顧禾沒想到在一天之內,心痛之感竟會出現兩次。
她連忙取了瓷瓶,服下特制的丹丸。
對面,楚云清初始再近距離看到顧禾,心情還有些復雜,卻沒想到她竟一時失態。
下意識想要問的時候,對方已經有所調整了。
顧禾臉色略有幾分蒼白,她問道:“你怎么來了?”
她此時一邊化解著藥性,另一方面的心底竟浮現出要趕快離開的沖動,就好像是不敢與楚云清面對一般。
但這怎么可能?顧禾在心中告訴自己,她沒有什么不敢面對的,這種突然出現的感覺對她來說,只是心悸帶來的錯覺罷了。
若真是如此,她會怕區區一個江湖人?真是荒唐。
楚云清的崛起只在那幾日之中,且全在顧禾的眼里。
所以在內心深處,她覺得彼時的對方是靠著自己才能走到最后的,雖然說不上是心有輕視,但也不至于像是愧疚一般的不敢面對。
即便是因為晏紅染的關系...顧禾剛想到這里,腦海中突然就出現了片刻的恍惚,讓她身子忍不住晃了晃,腳下踉蹌著,下意識朝一旁扶去。
她摸到了一個堅硬而溫熱的東西,那是楚云清的臂彎。
“你沒事吧?”楚云清問道。
雖然不想說,但在某種意義上,他還是承了顧禾的人情的。只不過對方后來對晏紅染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實在不可原諒。
顧禾搖搖頭,連忙抽出手來。
只是她看似平靜,微低的眼神中卻有滔天巨浪洶涌。
果然,她之前的猜測沒有錯,只要一想起對晏紅染所做的事情,只要一想到有關太淵州發生的事情,她的識海就會出現波動。
顧禾銀牙暗咬,而她當然明白為何會發生這一切。
都是那個叫做青翡的丫鬟!
“我看你現在,好像有些心緒不寧?”楚云清說道。
“不用你管!”顧禾語氣微沖。
楚云清冷哼一聲,“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不是想管,只是不想乘人之危。”
顧禾勉強集中精神,冷笑道:“怎么,你還想在宮里對我出手?”
楚云清說道:“想必你也應該能猜到我的來意,本來我也做好了跟你死磕的準備,只是看你現在的狀態,好像并不樂觀。”
他這當然是看見顧禾情況不對,故意這么說的,正如之前來時想過的那樣,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他肯定不會在宮里動手。
顧禾冷冷地看著他。
楚云清目光平靜,坦然以對。
顧禾只覺得渾身的精氣神在一點一點地流失,而究其原因,就是因為身邊有這個男人在。
只要他出現在自己的身邊,自己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太淵州的事情,想起晏紅染,如此只會加劇自己所中之毒。
是的,她此時已經認定了自己是中了毒,雖然還不知具體,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為何自己總會因某個人、某件事而心痛。
顧禾是這樣理解的,也認定了。
就算是在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