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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去去就回

  這畢竟是大事,動身之前,楚云清先悄悄到了艾小舟的房門前。

  “我跟老道出去一趟,你放心,天亮之前一定回來。”他輕聲道。

  方才跟周望潮說了不少,他知道艾小舟肯定已經醒了。

  果然,艾小舟很快便開了房門。

  她穿戴整齊,也提了刀,“我跟你一起。”

  “我去就好。”楚云清按住她的肩膀。

  艾小舟還想掙扎,眼神執拗。

  楚云清認真道:“我真的可以,就算事不成,我也保證完好回來。”

  艾小舟蹙眉。

  楚云清笑了笑,“別擔心,安心在家等著。”

  “你確定?”艾小舟問道。

  楚云清拍了拍胸膛,那里青璇小斧微微發出熒光。

  艾小舟唇角抿了抿,“如果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一定去找你。”

  聽著她話中決意,楚云清心底一暖,轉而是輕嘆。

  他忍不住伸手,在艾小舟頭上揉了揉。

  “我很快回來。”楚云清留下一句,轉身離去。

  艾小舟緊抿著唇,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你可別騙我,一定要回來。”

  她心里想著,同時也有些幫不上忙的自責。

  院門外,周望潮早就等在那兒了。

  “道完別了?”他笑道。

  楚云清沒接這個話題,問道:“欽天監在哪,遠不遠,怎么過去?”

  “走著去唄。”周望潮攤了攤手,“好像也只能走著去。”

  楚云清朝四下看了眼,“那就事不宜遲,趕緊走吧。”

  “你不多準備準備?”周望潮問道:“空著手?”

  楚云清抬腳便走,“赤手空拳就是我的準備。”

  周望潮嘿了聲,連忙跟了上去。

  欽天監的衙門不小,大牌樓后,裝潢都是雕刻仙云,建筑中以石料居多。

  楚云清遙遙看著,門口還有兩個值守的官兵。

  “就在這等他出來?”他問道。

  周望潮悄然四下打量著,縮在墻后,“不然呢,總不能直接沖進去吧?”

  楚云清靜靜看著那欽天監,心中卻有考量。

  這衙門雖然守衛薄弱,但京城各巡檢巡防在過年的時候,卻是更勤快。他們兩人躲在暗處巷子里,若只有他一人還好,可再加上個受了傷的周望潮,保不準就會被人發現。

  那樣風險實在太高,而且還麻煩。

  楚云清想著,要不自己索性就進去,跟葉乘風正面來個硬的。

  至于能不能殺,說實話,他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不得不說,今晚都是一個機會,對于這么一個初次見面都能以玄術暗下殺手的人,楚云清實在是沒什么好感,更別說葉乘風還是對自己出手,那就更不能原諒。

  對方已經記住了自己,那么,就如樂文治一般,如果不想讓這種人找麻煩,就得將麻煩的源頭解決。

  楚云清一念至此,已有決斷。…

  “你在附近老實藏好,我去去就回。”他說。

  周望潮一聽,先是一愣,然后連忙拉他一把。

  “你瘋了,你想直接沖進去殺人?”他一臉驚訝。

  楚云清點頭。

  “這里可是欽天監,里邊肯定是有陣法的。”周望潮說道。

  楚云清道:“正因為如此,葉乘風才不會想到會有人在這殺他,有心算無心,我勝算更大。”

  “那你沒考慮過其中陣法么?”周望潮凝重道。

  “只要出手夠快,陣法就來不及。”楚云清說道。

  周望潮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但楚云清已經飛身過墻,朝欽天監而去了。

  “這莽夫!”周望潮跺了跺腳。

  其實他們本就沒什么計劃,只是說了等葉乘風離開欽天監之后,跟蹤他在其回清凈門的路上動手。

  其實風險都是有的,但周望潮沒想到,楚云清竟會如此不耐,直接在葉乘風的主場動手。

  他咬咬牙,直接在巷子里一貓,死死盯著欽天監,不漏過絲毫動靜。

  楚云清無聲進了欽天監,他的輕功學自艾小舟,是錦衣衛的飛云縱,本就是偷襲潛入的高明輕功,而他又有小輔助數十年的真氣在身,斂息的本事當然不俗。

  此時,欽天監里亮著的地方不多。

  如周望潮所說,過年了,這些方士多半都回了自家宗門或是自己的道場,欽天監內頓時空曠起來。

  楚云清不知道葉乘風的住處,但只要有燈的地方就有人,他可以問。

  欽天監內奇石很多,還有不少草植花卉,有的是西域異種,有的只剩枯枝敗葉,還堆了雪,在黑夜之下,光禿而嶙峋,看著極為詭異。

  楚云清一直記著周望潮所說的,欽天監內有陣法存在,而他此前不論是在雷劫谷,還是在教坊司,都領教過陣法的威力。

  一個人以天地氣機布陣,跟在某處以刻畫陣紋布陣,兩種陣法的威力自是不同。

  尤其這里還是欽天監,是無數方士進出的地方。

  此地的陣法,一旦激發,該有多強?

  楚云清小心地走過,來到了窗前。

  感知之中,房中只有一個人在,氣機并不厚重,要么是方士要么就是普通人。

  他走到門口,直接推門進去。

  “誰?”房中的人剛剛出聲,眼前就被陰影籠罩。耐看吧otxt.

  楚云清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按回去。

  這是個有些瘦弱的青年,穿著洗舊的皂色長袍,發髻上插了根木簪,發絲有些散亂,像是久不梳頭。

  他一手拿著個書簡,一手拿了支毛筆,有些消瘦的臉上此時多是驚恐。

  “你是什么人,怎么進來的,想做什么?”他喉間咽了咽,語速很快,“我可沒銀子,你要是想打劫的話可是找錯了人。這里是欽天監,你快走吧,不然等被人發現了,你肯定得倒霉,放心,我絕對不喊人。”…

  楚云清聽著他這叭叭說了一大串,也是怔了怔,隨即故意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

  “看樣你是經常被打劫啊,這一套說辭這么熟練?”他說道。

  “沒有沒有,這是被好漢嚇得,我脫口而出。”瘦弱青年連忙道:“你別殺我,我毫無用處,我不想死,你想問什么我都可以說,只要別動手。”

  楚云清反倒對這小子有些好奇了,他以往聽說的是只要是欽天監里的人,甭管是方士還是普通雜役,那都是高人一等,鼻孔朝天的。

  可眼前這人瘦瘦弱弱的,看穿著也不像是養尊處優的,再就是眼前這地方,雜物擺了一堆,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個火盆,看著都冷。

  “你叫什么名字,在這是干嘛的?”楚云清問道。

  “我叫方醒,是鳴牛山的方士,在這負責給陛下搜尋長生之法。”瘦弱青年有一說一。

  “長生之法?”楚云清朝四下看了眼。

  楚云清知道了,這鳴牛山肯定是一鄉野之地,這小子雖是被征召而來,卻沒什么背景,且想來自身實力也是一般,所以才干些雜役的營生。

  “堂堂方士成了雜役,受人差遣,你就沒想過要離開這兒?”他將對方一松,從一旁隨手拿了本書冊看,似乎根本不擔心身邊這人大喊大叫。

  方醒揉了揉肩膀,小心地看他一眼,猶豫片刻,還是放棄了示警的打算。

  他老實道:“想過,但在這好歹一月有十兩的銀子拿,去了外邊,以我這微末的本事,又無背景,一個月累死也賺不了十兩銀子。”

  楚云清有些驚訝,不是因為對方這貌似坦誠,而是因為十兩銀子。

  要知道,官府里的吏員,一個月也才二兩銀子,而艾小舟是錦衣衛百戶,一個月的俸祿還不到五兩,這欽天監里一尋常方士,竟就能拿十兩的銀子,而欽天監里又養了多少方士?

  這還僅僅是朝廷的俸祿,另外還有日常用度、耗料開銷、暗中運作等等,這絕不是一筆小數目。

  楚云清暗暗搖頭,倒不是說他看不起方士,只是為了一人長生之欲,而將國庫銀錢用在這種地方,實在是讓人說不出話來。

  “今晚這欽天監里,還有多少人在?”他問道。

  方醒愣了愣,有些猶豫道:“除了我以外,還有伙房兩個做飯的,再就是衙門里的幾個長工...”

  “你應該明白自己此時的處境。”楚云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方醒咬咬牙,說道:“幾個外鄉離家遠的方士都出去喝酒了,現在衙門里還有三個當值的方士,再就是葉乘風主事。”

  “葉乘風在哪?”楚云清直接道。

  方醒這才明白,對方今夜的目標就是葉乘風。…

  “衙門中間的大班房里。”他說道:“那是三層的閣樓,他就在三樓,應該會亮著燈。”

  楚云清走到窗邊,遙遙看去一眼。

  的確,三層的閣樓還是有些扎眼的,而且整幢樓都亮著燈,很是醒目。

  “那里人很多嗎?”楚云清問道。

  “不是,這是葉主事的習慣,他喜歡亮堂,所在之處,哪怕是晚上也亮如白晝。”方醒說道。

  楚云清點點頭,“那里就他一個人?”

  “對,現在就他一個人。”方醒老實道。

  楚云清將手里的書冊放下,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方醒一愣,然后搖頭。

  “那知道我今晚來是做什么的嗎?”楚云清又問。

  方醒連連搖頭,嘴上還道:“不管好漢今晚是來干嘛的,我都沒見過你。”

  楚云清笑了笑,“你挺識時務的,日后必有出息。”

  方醒臉色僵了僵,也不知道該怎么接這話。

  楚云清已經推門出去了,離開之前留下一句,“你可以大聲喊或者示警,讓他們聽見。”

  方醒連忙將手里的毛筆的和書簡放下,“我這就吹燈去睡覺。”

  楚云清搖搖頭,走了出去。

  方醒這才長松口氣,只不過猶豫片刻,他沒有熄燈,而是走到了窗邊,從窗縫里瞧著閣樓那邊,小心而認真地看著。

  閣樓的門沒鎖,一推就開了,開門聲在這個安靜的時候,略微有些刺耳。

  楚云清皺了皺眉,之前他還不確定葉乘風有沒有發現自己,現在出了這么一聲,對方倒是很有可能警惕起來了。

  他走上樓梯,徑直往三樓而去。

  閣樓的三層布置的比較典雅,有屏風有書畫,桌椅板凳都透著古意。

  葉乘風就坐在那里,面前的小桌上有酒有肉,還有一盤吃剩的餃子,里邊還有醋,旁邊小火爐上溫著水,此時水壺里正咕咕地冒著熱氣。

  他在看書,手里的書頁有些舊了,在燭光下,更顯昏黃。

  他一手撐著下巴,半躺著,此時見了有人上來,眼皮都沒抬。

  當然不是沒有發現有人來,楚云清這么大一塊頭,不論是在哪,只要往那一站就足夠吸引人的目光,更何況他大晚上不請自來,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楚云清看著幾步外的人,對方沒有看自己,甚至在自己上來之后,連神情或氣機的變化都沒有,他覺得這家伙甭管是自信還是怎樣,屬實是挺能裝的。

  他朝那邊走去。

  葉乘風手背掩口,打了個哈欠。

  房間里仿佛起了一陣幽風,四下梁柱上的火盤便有火星迸濺,火光搖曳著,躍動明滅。

  楚云清笑了下,身周氣機不動,如磐石而定。

  葉乘風眼皮動了動,終于看過來。

  “你笑什么?”他問道。

  “我還以為你真是八方不動呢。”楚云清微嘲道:“也不過是強裝鎮定罷了。”

  葉乘風眼神沉了沉,他身子動了動,打算坐直,手里的書也就要放在桌上。

  但就在這時,楚云清卻是悍然出手,直接一拳打去。

  金光在頃刻間彌漫而出,這一拳金光璀璨,直將房中燈火都黯淡下去。

  葉乘風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倉促之間,人甚至都還沒從椅子上起來,他是又急又恨。

  也無怪他恨,他已經認出了楚云清就是仙人居那晚,讓自己輸了一招之人。他沒想到對方今夜會來,而既然來了,不外乎就是找回顏面或是做過一場罷了,只是找死而已。

  可就算來者是敵,也總該說兩句場面話,或是說說先前仇怨吧,哪還有二話不說就出手的?

  況且,素來都是他葉某人使暗手,怎么這回還碰上同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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