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祖流弊!
別的不管,方楊先怒贊一聲。
“禍斗在面對你的先祖前,已經殺死了無數強大的修士,也是因為他的原因,世人對妖修的成見也越來越深。”
琉璃的話中隱約透著些許無奈。
方楊也想起了當時在祭禮上其他宗門的弟子是怎樣看待琉璃的。
當他被鐵衣娘娘擊飛,以至于誤傷了很多低階修士的時候,人們第一時間指責的是琉璃,而不是溫玉牙。
“禍斗也算是妖修嗎?”
琉璃微微搖頭:“實際上算不得的。”
“他只能算是妖獸,因為他的靈智只相當于人類的孩童。”
當強大的修為沒有了足夠的智力作為基礎,那么失控就在所難免。
規矩,是必不可少的。
學規矩,更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當初沒有白月山在,閬中仙域會被他搞成什么樣子,方楊想象不出,也無法想象。
“所以這也是我要告訴白宗主的。”琉璃話鋒一轉,不再追憶往昔,“禍斗被封印幾百年,現在的修為應該只有破鏡后期左右。”
“他靈智不高這一點,白宗主可以利用。”
爭兇發狠,可能暴走起來的禍斗依舊是神擋殺神,可是論起陰謀詭計,幾歲小兒的智力可保不了他。
“不過禍斗為什么會出現在棲云峰?”
方楊問道。
閬中那么大,禍斗不偏不倚就可沽酒嚯嚯。
“當初白月山正是將禍斗壓在了棲云峰之下,這點無需顧慮,白宗主應該想的是…”
“已經被封印的禍斗,為什么會再一次出現?”
琉璃吐著濁氣,將頭搭在兩只前爪上。
“有人放走了他?”
這無疑是一個陰謀,方楊從一開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白月山設下的封印連巔峰時期的禍斗都無法掙脫,如今修為被大幅度削弱,更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想想誰會這么做吧,白宗主。”
琉璃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引導,似乎是在刻意將方楊引向一個方向。
靜庭司。
偏偏方楊還覺得相當有道理。
朝聞道那邊,別山月為了自己手里的封云令牌可能會不擇手段,但是如果是真的不管不顧,方楊壓根就走不出岐黃峰。
更不會在親手殺了褚孤生之后大搖大擺地離開。
而聞鷹澗。
琉璃的態度說實話讓方楊不得不懷疑。
他什么都知道,就好像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瀾一般。
可看他的話中,和師祖白月山之間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更是見證了白月山收服禍斗。
那種尊崇不是裝能裝出來的。
就只有靜庭司。
嫌疑最大,溫玉牙的能力也足夠,一切的一切無不暗示著方楊靜庭司在這其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
方楊就要信了。
“不如長老直接告訴晚輩,禍斗的弱點在什么位置,晚輩也好早做準備。”
心眼還是要留的。
琉璃夸夸其談,說了些有關于禍斗的消息卻并不準備直接插手其中。
果然活的久了就是老奸巨猾。
“我并未和禍斗真正交過手,白月山前輩的神通,不是當時的我能看得清的。”果不其然,琉璃搖搖頭,表示這個自己也無能為力。
“從靈智入手,白宗主請相信我。”
琉璃輕輕咳了一聲,方楊身后的中年人走到面前。
“長老。”
“我雖然不能親自出手,但是白掌門大可以將燕長老帶走。”
燕山,是聞鷹澗除了琉璃之外資歷最老的妖修,修為也達到了破鏡八階。
琉璃的聲音很是誠懇:“其實在白宗主來之前我便已經交代過燕長老,回到棲云峰他會隨行。”
燕山恭敬地朝著方楊施禮,在他眼里方楊看不到別的多余情緒。
要把這么一個不穩定的因素帶回沽酒宗嗎?
妖修方楊是信不過的。
并不是說他有偏見,而是妖修的形象實在是太過于不堪。
聞鷹澗近些年來雖說沒有什么劣跡,不與人族發生沖突。但是對于外界妖修的為惡也是不聞不問,其實根本就沒有證據表明那些為惡的妖修不是出自聞鷹澗。
表面低調。
不一定是真的低調。
“燕長老到時會帶著聞鷹澗的法器,幫助白宗主收服禍斗。”
方楊頓時犯了難。
決定是必須要下的。
琉璃的理由充分而且也給出了合理的解決方法,不接受那就是方楊自己不識趣。
原本就是來求人的,人家給了幫助卻又猶豫不決,方楊突然感覺自己已經被陰謀攥得死死的。
這件事,到底和聞鷹澗有沒有關系?
就在他遲疑時,琉璃身上的氣息開始變得虛弱起來。
燕山對著方楊施了一禮:“白宗主,琉璃長老該調息了,不如我們出去詳談?”
“好。”
深深地看了一眼萎靡的琉璃,方楊起身,拉著卿九走出洞府。
若仁現在很慌。
他覺得自己被包圍了。
女修指的方向是正確的,但是就是因為太正確了。
導致他剛剛往那邊走,就覺得身上多了幾雙眼睛。不肖閣是有暗探的,時時刻刻都在盯著想要進入不肖閣的人。
直接進去肯定是下下策。
若仁也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化神五階的修為很輕松就能被看破。
所以還得智取。
他現在越來越覺得師尊交給自己的擔子很重,對自己給予的期望很大。
不辜負師尊,就是他最好的答案!
即使包丟了又何妨?
他若仁,堂堂沽酒大師兄,是靠那些身外之物行走江湖的嗎?
趁著那幾雙眼睛還沒有完全盯上自己,若仁轉了個彎,順著人流逐漸遠離不肖閣的正門。
不肖閣在古城行事還是極為囂張的。
門面很大,也很顯眼。
幾乎還在整個古城最中間的位置。
畢竟在這一畝三分地,不肖閣的罪惡買賣是被允許的。
甚至有很多大宗門都涉及其中,只不過是互相遮掩罷了,有些事上不得臺面見不得光。
有些所謂的正義需要建立在黑暗之上。
這樣看起來,在沽酒宗的日子實在不要太單純。
一車恭桶引起了若仁的注意。
進出灑掃車輛的小門幾乎無人問津,運送恭桶的車輛更是方圓十幾米內無人靠近。
在若仁心中,一個計劃慢慢地浮出水面。
要干,就干票大的。
兩個時辰后。
裝著恭桶的馬車再一次駛入了不肖閣的偏門。
沒有人在意它,更沒有人注意到它上面坐著的車夫。
臭氣熏天,根本無人愿意靠近。
若仁當然…
沒有藏在車里,他藏在車底。
選擇這么一個尷尬的位置混入不肖閣也不是他的本意,可兩個時辰他繞來繞去實在是沒找到一個方便下手的地方。
他不是沒想過扮作車夫,但是不肖閣就連車夫都有化神期的修為,若想在不驚動別人的前提下偷梁換柱,實在是天方夜譚。
在不肖閣的偏門也有值崗的修士,在稍微檢查一下恭桶四周之后,招招手讓馬車進了去。
實際上不肖閣之所以守衛如此嚴密是怕被人惦記。
但是整個閬中能惦記不肖閣的勢力實在是不多,不肖閣沒有分舵,普天之下想要借助不肖閣力量的人就只有前來古城。
在不肖閣的轄制范圍內,無數金丹破鏡期的修士都以一種奇怪的模式和不肖閣保持著契約關系。
若仁敢大搖大擺地直接走進不肖閣嗎?
顯然不能。
運送恭桶的馬車走的極慢,若仁隨著桶中物一齊蕩漾。
趕車的車夫臉上帶著面罩。
若仁臉上只有半截衣袖。
那感覺,很真實!
就在若仁忍不住快要嘔吐出來的時候,馬車才晃晃悠悠地停了下來,車夫扛著大勺拎著桶,哼著調子走進第一間茅廁。
抓住這個機會,若仁迅速離開了馬車底部。
車夫的頭從茅廁里探了出來,嘴里嘟囔了兩聲:“他娘的…這就走了?”
茅廁的位置都是在園子中最偏僻的角落,畢竟沒有哪個大戶人家希望每一天的空氣都充滿酸爽。
不肖閣也不例外。
就是進出茅廁的人比較多而已。
若仁去而復返,裝作上廁所的客人,一面解著褲腰帶,口中一面振振有詞:“瑪德,憋死老子了。”
掃恭桶的車夫只是抬頭淡淡地看了一眼,就低下頭繼續處理著手中的活計。
“今天的黑榜真熱鬧,你說是吧!”一個文弱書生模樣的人,一邊放水一邊和若仁攀談。
黑榜?
“啊…”若仁哆嗦了一下,“可不嗎?都給我丹田給憋壞了。”
書生斜眼睨著若仁:“這位兄臺看上去很面生啊,第一次來不肖閣下單?”
若仁提上褲子,系著腰帶:“仁兄好眼力,我的確是頭一回來。”
“是碰上啥事了,要不和哥哥說說?”書生同樣哆嗦了一下,不緊不慢地收拾著家伙。
“仁兄是不肖閣接任務的修士嗎?”若仁裝出一副恍然之色,問道。
“怪不得說你不上道。”書生和若仁并肩走出茅廁,“在不肖閣,我們都只有號位代稱,并不說這修士那修士的。”
在若仁眼中立刻泛起了敬仰:“失敬失敬,還未請教仁兄的號位是…”
書生做作地扭了扭衣領:“丁字號,江湖兄弟賞臉,叫我一聲二百四十五哥。”
若仁:…
他還記得衛索也是丁字號的。
衛索那化神八階的修為,按理說都沒有成為不肖閣雇傭修士的資格,甚至都沒有進入古城的資格。
應該是看在他一身出神入化的盜竊之術的份上。
也就是說丁字號并不強。
頂多都是些元嬰期的修士。
想的這里,若仁不禁在心底暗暗鄙視了幾分。
老子那可是打敗過元嬰八階的。
怕你嗦!
也許是感覺到了若仁的不屑,書生輕咳了兩聲:“兄臺可別瞧不起這丁字號,我好歹也是接過大小十幾個任務的。”
“不如和我講講你剛才所說的黑榜。”若仁果斷轉移話題。
一提到黑榜,書生的臉上便滿是艷羨。
“能上黑榜的修士,那都是在不肖閣里位于甲字號的,絕對是一等一的強者,每人都至少接過上百的任務。”
書生豎起了大拇指。
“那今天…”若仁循循善誘。
“今天黑榜一號和黑榜二號換了一個位置,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黑榜十三的名字,從黑榜上消失了。”
說到這里,書生的臉上也不禁浮起一絲凝重。
“消失了?”若仁反問道,“是被取代了嗎?”
“如果是那樣還好。”書生搖搖頭,“要知道黑榜位二十可都是破鏡期的大佬,在黑榜上除名只有一個可能。”
若仁盯著他。
書生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死了。”
“被人殺掉了,不僅僅是取代那么簡單。”
把尾音拉到千回百轉,若仁大腦里飛速地思索著。
“因為這件事不肖閣今天很是熱鬧,大家都很想知道能殺掉黑榜十三的究竟是誰。”
不知不覺間,若仁已經和書生走到了不肖閣的正廳。
這里的人氣息都很沉穩,似乎全是刻意掩飾過的。
所以若仁暫時也不擔心會被看破。
正廳里的人之多,遠遠超過若仁的想象。
整個院落都稱為不肖閣,但其實不肖閣指的就是最高最大的主閣,也就是方楊眼前這座。
飛檐上雕刻著的鴟尾活靈活現,那一對眼珠子仿佛是在死死地盯著若仁看。
上中下三層,代表著的是三種不同的身份。
第一層即最下層,那是人最多的地方,那里發布的任務也是相對簡單的,一般來講丁字號和丙字號會在這里接單。
第二層人稍少,乙字號和甲字號的雇傭修士會混跡其中,隨機接取任務。
到了這個位置,也意味著任務開始艱巨起來。
當然,第二層也不是誰都可以上來的。
像若仁這種混進來的。
上二層想都不要想。
最高層,那是只屬于黑榜修士的地方,連尋常甲字號修士都無法進入。
可想而知里面的任務會何等艱巨。
就比如說去朝聞道偷覓酒。
這條任務后面赫然是好幾個鮮紅色的叉叉叉。
在比如說去聞鷹澗偷諦聽的毛發。
這條任務壓根就沒人接過。
至于沽酒宗所遭遇的那次針對白落寒的計劃,應該是屬于丙或者較低的乙字號。
“哎。”
一個沒注意,書生又開始自顧自地長吁短嘆起來。
若仁微微皺眉:“仁兄為何嘆息?”
“自然是想升到丙字號啊。”書生撇撇嘴。
“你都不知道丙字號的伙食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