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蛋!大壞蛋!”
爨一一掙扎著,試圖從她爸爸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成為守護這只受傷流浪狗的小天使。
她還是像之前一樣的大膽且無畏。
劉空明也不知道該說她聰明還是愚蠢,陌生的受傷狗子,正常小朋友哪怕同情也最多只會默默站在一邊表示同情吧,可她就是如此的有個性如此的無畏,如果不是劉空明在這兒,她現在已經在前往醫院去打狂犬疫苗的路上了。
說來也很可笑,明明最該打狂犬疫苗的是狗,但絕大部分狂犬疫苗卻都打到了人的身上。
而爨一一的爸爸在劉空明站出來之后愣愣的盯著劉空明的臉,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并沒有去關注在懷里張牙舞爪的爨一一。
而劉空明并沒有注意到抱著爨一一的這位大腹便便中年父親的異樣,他正一臉嚴肅的指著地上的狗子對出租車司機講道:
“現在,你應該送它去寵物醫院。”
“先生,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也許下一秒它就自己咽氣了,這么一只送到狗肉館人家都不見得愿意收的土狗,送它去寵物醫院?那需要的花銷可比它本身價值多多了!”
劉空明皺了皺眉,看著躺在地上狗子那有些渾濁的眼睛,一人一狗對視了片刻,下一秒,劉空明從狗子的眼睛里看到一抹詭異的光。
好在這不是閱讀理解,倘若有人讓劉空明分析分析這抹詭異的光有什么意義,身為當事人的他肯定說不出來。
狗子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三條好腿撲騰著,竟是從地上站了起來,走一步蹦兩步,低低的嗚咽著向著劉空明靠近。
站在劉空明身旁的出租車司機抬起右腳,從后向前猛得向前一踢,口中罵罵咧咧的說著:
“這就是條會咬人的瘋狗,送到寵物醫院救了它還不知道以后會咬傷多少人!”
出租車司機的口氣越說越狠辣,說話間右腳已經由后向前猛得朝著道兒都走不直的狗子猛得一踢,已然集中了全身的力氣在右腳之上,誓要親手了結這只在被車撞之后僥幸撿來的狗命。
能夠看得出來,這位出租車司機對于大街上沒有拴繩沒有主人的流浪狗,本身就抱有著敵視的態度。
當然也有可能是擔心劉空明讓他把狗子帶到寵物醫院之后的花銷。
畢竟寵物醫院,也是醫院。
這年頭兒,在醫保的報銷比例已經提高到百分之六十到八十的情況下都相當一部分人生病了憑著經驗自己買藥或是直接啟動白開水硬抗大法,不愿意踏入醫院的大門,更何況寵物醫院給寵物治療,是沒有醫保兜底的。
如果今天劉空明不在車上,出租車司機在看到自己撞到了一只狗還沒斷氣,一定會一腳油門兒踩下去有多遠走多遠,然后狗子可能會遇到下一個幸運兒被二次碾壓一命嗚呼,成為讓清晨清掃馬路的清潔工腦殼痛的一塊兒不好處理的爛肉。
但是,劉空明站在這里。
狗子的兩只有些渾濁的眼珠子全都在劉空明身上,它微微瞇著眼睛,全神貫注的嗅著劉空明身上的氣息,剛剛受了傷被撞得七葷八素的它并沒有注意到出租車司機的奪命一腳。
眼看著狗子就要在夜空中劃出一道象征著生命凋謝的弧線,出租車司機卻感到自己的右腳在前踢的過程中受到了阻礙,無法再向前移動分毫。
一聲重重得撞擊聲響,劉空明和出租車司機,同樣是右腳伸出在空中,血肉與血肉、骨頭與骨頭劇烈碰撞,換來出租車司機的一聲痛苦慘叫。
出租車司機在自己的慘叫聲中面目猙獰,右腳高高得抬起,伸出兩只手捂著痛得他喘不過氣來的撞擊位置,另一只腳單腳在馬路上蹦跳著,看起來十分的滑稽。
劉空明不是什么爛好人,區區一條狗子性命的凋零并不能夠觸發死亡回溯,但他不能夠容許這樣一條鮮活的生命被人類以這樣粗魯野蠻的方式踐踏虐殺。
所以,他出手了。
爨一一奮力的鼓起了掌,兩只小手拍得通紅:
“干得好!打死他!劉空明哥哥再幫我踹他一腳!!!”
劉空明并沒有回應爨一一,在出租車司機慘叫的同時,狗子突然猛得向前一撲,兩條沾染了斑斑血跡的前腿撲在劉空明的左腿上,那條原本耷拉著、毛發已然結了塊兒的尾巴緩緩豎了起來,像是跟隨了掃地僧十幾年被掃禿了的掃把,有些無力而又勉強著晃動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劉空明稍稍安下了心。
這狗子夠聰明的,竟然知道劉空明是在幫它,主動抱著劉空明的左腿,用腦袋蹭著劉空明的褲腳,像是寄養在別人家的寵物狗終于又見到自己的主人一般親昵。
而劉空明的褲腳上,不可避免的被蹭上了斑斑血跡。
劉空明并沒有因此生氣的將狗子推開,看著狗子瘸著的后腿位置一道深可見骨,還沾著不少腐肉以及腐肉中穿行而過的白色蟲子的傷口,劉空明知道,這只狗子在被撞之前,就已經是一只瘸腿狗了。
天知道這只狗子之前都經歷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而現在,在它靠近肚皮的位置,還有源源不斷的暗紅色鮮血涌出,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打了結的毛發被鮮血染得通紅,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劉空明知道,不能再耽誤了。
狗子需要立即就醫接受治療。
銀田市并不算是十分繁華的一線城市,哪怕是作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劉空明也并不知道這大半夜哪里會有獸醫值班的寵物醫院。
劉空明扭頭看向出租車司機,司機已經跳不動,一屁股坐在大馬路上,脫掉了鞋子痛苦的檢查著他那高高腫起的腳背和小腿。
看這副模樣,肯定是沒辦法繼續開車了。
狗子嚶嚀一聲,趴在劉空明的腳上沒有再動彈,劉空明俯下身子,探了探狗子的鼻息。
還有氣。
爨一一的爸爸快步走到劉空明身邊,指了指自己的寶馬:
“把它抱上車吧,我有個獸醫朋友,醫術還不錯,他的店離這兒也不遠。”
劉空明點點頭,瞥了一眼坐在地上一臉痛苦用憤怒仇視的眼神瞪著自己的出租車司機,輕輕將地上的狗子抱起。
爨父打開了后座車門,就在劉空明準備抱著狗子上車時,出租車司機卻大叫出聲:
“你不能走!你要是敢走我就報警!我這樣已經沒有辦法開車了,最少要修養三個月,誤工費、精神損失費、醫藥費你都要賠我,我現在需要立刻去醫院!”
劉空明對著出租車司機翻了個白眼,爨父卻是替劉空明開口說道:
“你最好是報警,不然我看不起你。”
說罷,爨父開著車迅速駛離,后視鏡中,出租車司機拿著手機說著什么,神色看起來十分激動。
“真是太巧了,真沒想到今晚能在這里遇見你,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小伙砸,我更沒想到你和我閨女早就認識啊!”
看著爨父肥碩的脖子上掛著的一看就價值不菲的不知道泡到水里會不會飄起來的大金鏈子以及那對真誠的眼神,劉空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