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就齊刷刷的抬頭朝門口看去。
武曇剛站定在那里。
也正發懵呢。
蕭樾說了什么,她還不及細想,只循著他的話茬也下意識的低頭去看自己的肚子,腦子里還是沒能完全反應過來。
而坐上的老夫人驚聞此言,已經是眼前一暈。
也好在是她見多識廣,定力不差,才趕緊將手里的茶盞放回了桌上,而不至于砸碎在地。
“晟王!”武青林整張臉都青了,捏著拳頭,咬牙切齒的從牙縫里擠出字來:“今日你登門是客,我武家以禮相待,但是你別得寸進尺,在這里信口雌黃的詆毀我妹妹名聲!”
林彥瑤那邊也是大驚失色,險些摔了茶碗。
好在是武青鈺眼疾手快,伸手一撈,將那茶盞給半空接住了。
著是如此,林彥瑤也緊跟著一個激靈,有些慌張的變了臉色。
蕭樾口沒遮攔,就算他只是信口胡謅的——
這話要是被下人聽去了,武曇以后還怎么見人?
驚慌失措的飛快四下里掃視一圈,原是想喝退仆婢們的,卻是這時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
方才他們進這大廳的時候,本該在這里服侍的仆婢們竟是早早的被蕭樾給遣了,廳中本來就只有他和岑管家這主仆兩個。
然后她身邊的程橙是在過來的路上就被她打發去叫武曇了,而武青林和武青鈺兩個大男人,在自家院子里走動的時候是沒有帶著隨從在身邊的習慣的。
現在左右一看——
所謂的外人,也就是剛走到院子里的周媽媽和才追著武曇進了門的青瓷。
周媽媽是老夫人的心腹,青瓷又是蕭樾那送過來的,顯然都不會亂說話。
林彥瑤瞬時狠狠的松了口氣。
那邊武青林發了怒,蕭樾卻仍是唇角噙一絲笑,不溫不火的看著他,慢聲道:“咱們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本王何必要拿這話來做周旋?本王的行事確有不當之處,可事情畢竟已經在這擺著了…本王現在言明,也是為了咱們兩家都好,侯爺現在動怒也無用,不如做點實際的,還是好好考慮下這事情該如何的解決圓場吧。”
武青鈺那邊,本來因為蕭樾和武曇的婚事毫無懸念,他也沒打算摻合攪局,可是——
現在這個蕭樾是真的有恃無恐,太氣人了!
他一個忍不了,就也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語氣微涼的調侃道:“王爺,您愛重我這妹子本是好事,可女子名節何其重要?您就算再迫切的想要盡早完婚,也不該隨便口出妄語的。末將聽聞您是昨夜后半夜才剛緊急抵京的?您在宮中與陛下論公務時我妹妹就已經回到家中歇下了的。”
所謂風流韻事嘛,男人們私下里互相論及,其實也沒什么。
可現在,武曇可是他們武家的女兒!蕭樾這廝是當他們兄弟都是死人么?
何況——
眼前女眷們也都還在呢。
武曇是來得太突然,沒接上前因后果,腦子里思維還沒跟上,正懵著呢…
蕭樾側目看向武青鈺,挑眉反問:“武二爺確定昨夜被宮里御林軍送回來的人確是令妹么?”
此言一出,武青鈺面上就是表情一僵。
武青林也立刻意識到了什么,滿眼噴火的——
卻是霍的扭頭朝武曇看去。
武曇還從沒見她大哥對她流露出這樣兇神惡煞的表情來,心里嚇了個哆嗦,小臉兒刷得一白,腳下…
居然是不自控的倉促后退了半步。
這時候她才終于完全明白了他們這里究竟是在討論的什么事。
昨晚她三更半夜去了蕭樾那,本來已經是頂風作案,很有點觸及她大哥的底線了,何況還…
她是本能的心虛,立刻就縮了一下脖子閃躲了目光,囁嚅了一聲:“大哥…”
她這個反應,其實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
老夫人只覺得胸腔之內包裹著的那顆心臟又在砰砰亂跳,頭腦里更又是一陣一陣跟著發暈。
蕭樾卻是趁熱打鐵,沒半點收斂和讓步的意思,唯恐天下不亂的繼續道:“諸位若是還有疑慮,要么便將貴府前后門的門房都叫過來,問問小曇兒昨夜的確切行蹤?”
這種事,關在自家門內都已經叫人火冒三丈了!
蕭樾敢這么說,敢這么有恃無恐,又恰是說明——
昨晚真的出事了!
這可如何能忍?
武青林怒火中燒,目光一厲,眼角的余光掃見擺在旁側架子上做裝飾的寶劍,突然足尖提力,一閃身就身若奔雷的搶了過去。
眾人始料未及,全都愕然瞪大了眼。
下一刻,武青林已經一個回身,殺氣騰騰的提劍就朝蕭樾撲了過去。
“大哥!”武曇哪里想到她大哥怒起來是真會砍人的?嚇了一個哆嗦,卻顧不上多想了,連忙就往里沖。
武青鈺雖然沒動手,這時候眸光一動,便也跟著往前搶了一步,伸手一攔,一把拽住了武曇的手臂,將她給扯到了旁邊,一邊警惕的注意著眼前的場面發展,一邊還帶了幾分惡意和幾分揶揄的勾了下唇,與武曇說道:“你別管!這沒你的事兒!”
這個蕭樾是真的太不上道了!
坑騙了自家的姑娘不說,竟然還拿這個當把柄,登堂入室的主動上門尋釁?
不揍他一頓可實在是慪得慌。
他那里,拽一個武曇跟玩兒似的。
武曇掙扒著折騰,卻完全擺脫不了。
這邊蕭樾本是安然坐在上座的。
眼見著眼前冷厲的劍鋒直逼眼前,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指尖發力先將手中碗蓋給揮了出去。
他指上是運了內力的,碗蓋疾射而出。
武青林若是拿劍去跟他也硬碰硬,碗蓋被撞碎,碎瓷片夾著兩人的內力必然威力驚人,勢必要誤傷到老夫人和武曇她們…
武青林心有顧慮,便只能緊急避開了劍鋒,左手徒手劈出去一掌。
碗蓋轉了方向,射向旁側。
剛好砸在那里擺著的一盆矮松的枝干上,直接將那盆盆景給廢了。
與此同時,蕭樾也已經將茶碗擱回了桌上,手一撐座椅的扶手彈身而起。
武青林怒極,緩過神來,再次揮劍迎向他。
兩個人都是沙場上縱橫過的老手了,又各自經名師指點,全都身手不俗。
武青林這會兒盛怒之下是真恨不能將蕭樾給劈成十八塊,出手毫不留情,都是直取要害的。
蕭樾手上沒兵刃,左閃右避的連著繞過他五六劍,但卻也似乎沒有余力還手。
“是男人的就敢作敢當,你別躲!”武青林這會兒脾氣正暴躁,卻是直接急了,紅著眼怒吼。
他再一劍補上去。
蕭樾側身避開的同時,忽的雙掌相抵推出,擋在了他持劍的腕間,聲音緊湊道:“提前把話說明白了,如果你只是想要砍本王兩劍出氣的話,那沒問題,若是一劍將本王...
將本王刺死了,對你妹妹就沒法交代了!”
武青林這會兒是氣瘋了。
要蕭樾的命?真砍死了他,那么于公于私都交代不了!
可是這個節骨眼上了,蕭樾居然還不知死活的故意拿武曇說事兒?
“曇兒她跟你沒關系!”武青林怒極,手中長劍被對方暫且抵住,他便是左手一翻,一掌直拍蕭樾剛好露在空門處的右肩。
“大哥!”武曇看他根本就是殺紅了眼,尖叫無果,突然埋頭拉過武青鈺抓著她胳膊的那只手往他虎口上啃了一口。
“哎!”武青鈺正在全神貫注的觀戰,哪想到自家妹妹吃里扒外的不消停?吃痛之余手下力道本能的一松。
武曇就趁機甩開他的手,沖了出去。
這邊武青林一掌劈過來,蕭樾自是本能的右肩往后一縮,躲過。
武青林一掌劈空,同時右手上的長劍得了自由,便又是果斷的橫手一拉。
蕭樾右肩后撤的同時,左半邊身子本來就相應的往前送了一點,一個回身不及,右上臂就被劃開了一道血口子。
傷口有點深,鮮血瞬間涌出來。
但他和武青林都是戰場上腥風血雨拼殺出來的,這點小傷是完全不在話下的。
蕭樾是連身子都沒抖一下的。
武青林自然也是覺得不解氣,緊跟著回手挽起一朵劍花,補了一劍又往他肩膀扎…
“大哥!”冷不防武曇卻沖了過來。
她是第一次見她大哥這樣殺氣騰騰的模樣,心慌意亂之下就什么也顧不上想了,眼見武青林這一劍又要刺到蕭樾身上,驚慌失措之下,撲過來的同時就徒手去抓那劍鋒。
武青林和蕭樾俱都嚇了一跳。
武青林是背對著她,再加上被怒意沖昏了頭腦,竟然完全沒察覺她撲過來。
蕭樾卻是早一刻就看見她了。
千鈞一發,連忙一個閃身搶過來,將她往懷里一帶給隔開了。
武青林也是在看見武曇撲過來的一瞬間忽的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時收勢不住,就手下力道趕緊一轉。
劍鋒稍稍往旁邊一偏,蕭樾就堪堪好從旁蹭了過去,這回倒是沒見血,就衣袖上又被劃裂了一道豁口。
蕭樾將武曇帶到了一邊,剛穩住,林彥瑤那里也已經奔到跟前,臉色雪白的拉過她的手查看,一邊急慌慌的道:“怎么樣?傷著了沒有?”
武曇自己也嚇壞了,木愣愣的站在那,任由林彥瑤拉著她的手查看,眼里蓄了兩泡淚,又好像是極力的隱忍,眼神畏懼又怯怯的去看她大哥。
武青林本來就已經夠窩火的了,恨自己差點誤傷了她…
但再看她這么一副沒出息的模樣,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咬牙怒道:“杵著干什么?還不回你院子里去?”
他是個沉穩且內斂的人,極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更何況這還是對著武曇的。
武曇也知道在這件事上是自己理虧,也不敢開口求情狡辯,眼里蓄著的淚終于繃不住,開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武青林這怒火原就不是沖著她的,此刻她這模樣一哭,頓時就又有幾分后悔,心下一軟,剛要上前一步——
恰逢武曇埋頭去抹了把淚。
這一低頭,肩背上披散的發絲滑落兩旁,恰是露出后頸上今天一大早被蕭樾啃出來的那塊印記。
武青林登時就又被刺激的紅了眼。
他霍的轉頭看向還立在門邊的青瓷,又對蕭樾怒聲道:“晟王爺,我們定遠侯府廟小,容不下你這尊神,請你帶上你的人,好走不送!”
昨天門房的人都當是武曇夜里就回來了,顯然是蕭樾送過來的這倆丫頭瞞天過海,幫著他一起糊弄的自家人。
他要拿蕭樾開刀,武曇不依,心里憋悶之余就忍不住遷怒到兩個丫頭身上去了。
聽他開口趕人,武曇又是一愣,淚眼迷蒙的驟然又抬頭看向了他。
武青林是真見不得她哭,只和她那可憐巴巴的眼神略一碰撞就咬牙別開了視線,冷聲道:“哭什么哭?你還有臉哭?”
武曇被他一罵,本來還隱忍著委屈在哽咽抽搭,這時候就哇的一聲,一扭身,大哭著奪門而出。
“曇兒…”林彥瑤喊了一聲沒能喊住,只能扶著肚子去追。
彼時站在門口的青瓷還很有些惴惴的不知道何去何從。
林彥瑤走到門口時側目給她使了個眼色——
武青林怒歸怒,這門婚事總歸也是板上釘釘的,容不得出岔子。
青瓷會意,于是就定了心,轉身跟著她一道出了院子往鏡春齋追去。
這廳中武青林和蕭樾對峙。
蕭樾橫豎今天就是居心不良來逼著武家人就范的,所以即便是亮了兵刃見了血了,他面上也始終是不慍不火的樣子,唇角還能維持著那個略帶弧度的表情面對武家的人。
武青鈺甩著手上見了血痕的傷口,實在覺得自己是遭了池魚之禍了,所以就咬緊了牙關堅決的不肯替蕭樾出面說話。
武青林將手中寶劍一收,仍是沉聲怒道:“晟王殿下難道還要本侯叫人來請你出去嗎?”
這個蕭樾,居然欺上門來了!簡直豈有此理!
這會兒他真的是只要能為難了對方,就什么額外的都不去計較考慮了。
“侯爺確定?”蕭樾還是穩穩地站著不動,他手臂上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血,他那表情卻像是對此毫無所察一樣。
岑管家在旁邊急了半天,幾次躍躍欲試的想要上來替他裹傷口,可是又覺得他家王爺這媳婦娶不娶的上成敗在此一舉,這時候去裹傷口太影響士氣了,就又踟躕著糾結,不敢上前,就剩下干著急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
各自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就在武青林一個“滾”字即將脫口而出時,一直穩坐在旁邊半天沒動也沒開腔的武老夫人突然狠狠的閉了下眼,冷喝道:“夠了!”
眾人轉頭朝她看過去。
老夫人也是臉色鐵青,明顯氣得不輕。
“女大不中留,遲早也是別人家的人,由他們去吧。”她說。
這話是沖著武青林兄弟的。
說著就手扶著座椅的扶手穩穩地站起來,目光深沉又銳利的注視著蕭樾的面孔,卻沒有多見遲疑,只是字字鏗然道:“今日我武家許親,是因為相信晟王殿下你對曇丫頭確實是有心,但愿日后你能一直好好待她。”
后半句話,她沒有明說,可蕭樾這等聰明人,又如何聽不懂言外之意?
今日她肯點頭答應了這門婚事,不是懼于他的身份地位,也不是為他脅迫,而只是因為他求娶武曇的誠意。
日后——
若是他會虧待了武曇,武家要替她做主時,可不會因為她是嫁進了晟王府就會讓步的。
蕭樾收斂了面上那點笑容,拱手躬身對著老夫人鄭重一揖。
無需多言,此約達成!
------題外話------
我可能是個廢人了,不僅感情戲無能,現在連打戲都無能了,這么點東西,寫了快四個小時…哭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