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是這轎子里有什么貓膩么?沉櫻不由的緊張起來。
武曇說是鬧騰的厲害,卻一直暗中盯著那小太監的反應。
在她下令讓青瓷去搜查轎子的時候,那小太監明顯的表情一僵,但隨后下一刻就恢復正常了。
他似乎——
并不擔心!
雙喜也警覺起來,連忙也湊上來。
那轎子里就那么丁點的地方,一目了然。
青瓷大致瞄了眼,又掀開座位底下看了,一切如常。
沒什么問題就好…雙喜不由的暗暗吐出一口氣。
青瓷從轎子里退出來。
武曇才不想什么息事寧人呢,而且她也不怕得罪人,她得罪人總好過沉櫻得罪人,反正過幾天等蕭樾辦完了事她就會跟著閃人,得罪了就得罪了唄,誰還能跟到大去找她算賬不成?
她緊跟著又給青瓷遞了個眼色。
青瓷會意,轉身又去查了后面的轎子。
那小太監始終微垂著眼睛,并不見有任何擔憂的模樣。
同樣的——
后面的轎子也是連座位底下都干干凈凈的,沒有任何的異樣。
沉櫻和雙喜都跟著緊張了半天。
沉櫻這時候才忍不住的開口:“要不你就別跟我去了,御書房離這里不是不遠么?你找小舅舅去吧!”
武曇沒應聲,只側目朝青瓷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青瓷走過來,屈膝福了福,輕聲的道:“主子,公主的轎子沒問題的。”
沉櫻那頂沒問題?那就是給她準備的有問題了?
武曇心里琢磨著,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此時旁邊的宮女已經幾經權衡——
大晟王帶來的這丫頭實在是難纏,而且…她又好像完全不知道輕重,不分場合地點的也不管不會叫人下不來臺,雖然這個局是給她設的,但她似乎是已經起疑了,這時候如果還強行將計劃推進,恐怕會適得其反。
那宮女當機立斷的已經放棄了,就陪了個笑臉走上前來:“那奴婢回去跟貴妃娘娘說一聲吧…”
方才還極力勸說沉櫻去見胡貴妃的,轉眼就改了主意?
現在說這些人心里沒鬼,武曇都不信了。
所以,沒等她說完,武曇已經搶先開口:“去啊!既然貴妃娘娘相請,我們怎么都是做晚輩的,總不好駁她的面子的。”
她蹦蹦跳跳的蹭回沉櫻面前,摟住對方的胳膊,笑瞇瞇道:“你說是吧?”
武曇平時雖然是有些胡鬧和不著調,但沉櫻知道她在大事上從不含糊。
就沖著她方才一連串的舉動——
沉櫻就是再遲鈍也提高了警覺。
現在這丫頭是想將計就計?
“是啊!”沉櫻回了個笑容,轉頭看看天色,“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的吧,省得一會兒耽誤了開宴。”
武曇把她的手遞給晚棠,晚棠扶著沉櫻往前面的轎子走去。
那宮女和小太監這時候卻都不做聲了——
這個時候,多說多錯,還是順其自然的碰運氣吧。
不過既然這位武家小姐想要一起去胡貴妃那,那么事情就等于是先成了一半了。
那宮女為了不再惹武曇的懷疑,就殷勤的親自過去幫忙扶著沉櫻上轎,然后就直接隨在了那轎子旁邊。
武曇卻是慢吞吞的,遲遲沒有上轎的打算,目光四下里掃視一圈,忽就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地方對雙喜道:“我不喜歡坐轎子,悶得慌,小公公把那個肩輿叫人抬過來借我用用吧?”
因為后妃們要回宮,方才這邊來了不少的宮轎和肩輿接人,剛好那邊有多出來的空在那。
雙喜倒是并不覺得武曇折騰,他跟著高朗在御前服侍,慣常做的就是些跑腿傳信伺候人的差事,當即就答應了:“好!二小姐您稍等。”
說著就往那邊快走了兩步,跟著老遠招呼:“你們幾個,把肩輿抬過來。”
這邊等著的小太監,冷不防武曇又給他出了幺蛾子,意外的無措了一下,不過很快的就掩飾住了情緒,并沒有做聲…
這個時候,最主要的是把人給穩住了,不能叫她起疑,至于漏洞么,后面還有機會安排補救。
遠處很快就有幾個宮人抬著肩輿過來:“雙喜公公!”
雙喜把他們領到武曇跟前。
那小太監就打算退下,正待要招呼同伴去抬了轎子走人,不想武曇居然又再度開口發難。
“你…”她抬手一指。
那小太監瞬間就慌了,眼神慌亂的一掃,方才有點面皮僵硬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就是你!”武曇點點頭,“我看你挺機靈的,過來給我抬肩輿吧。”
說著,順手指了抬肩輿的一個太監,“你過去跟他換換。”
那小太監自然不情愿,還想說話,下一刻,武曇已經再次轉頭對雙喜說道;“小公公,這頂轎子您帶過去御書房那邊吧,我們王爺這兩天有點傷寒,我怕他夜里坐輦車再吹了涼風。您把轎子抬過去,千萬告訴他,就說是我讓帶過去的。”
既然是有問題,證據就不能放走。
青瓷沒當場發難,說明她只是察覺了異樣,但并不確定到底有沒有問題或者是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這種情下自然不好貿然發難的。
暫時把轎子扣下——
御書房那邊燕北和尉遲遠都不傻,雙喜傳了話過去,他們應該就能聽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那小太監本來是怵得慌,不想跟著武曇走的,現在一聽不走就得去御書房待命——
與其去跟皇帝還有大的晟王撞上,還不如應付這小姑娘呢。
于是,當即就閉緊了嘴巴,不吱聲了。
雙喜并沒有多想,一來轎子武曇的丫鬟查過,確實沒問題,二開他對武曇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不設防,并不覺得她會有那么深的洞察先機的心機,就只當她是格外細心的想跟蕭樾體貼膩歪,自是欣然應允了,招招手就叫人抬著轎子走了。
沉櫻已經在轎子里等了片刻,此時從窗口探頭出來叫她:“武曇?”
“哦!”武曇連忙應聲,轉頭遞了手給青瓷。
青瓷上去扶她的時候,才趁機飛快的稟報道:“那轎子里有股子挺特別的香氣,味道很淡,有點像熏香也可能不是。”
武曇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同樣低聲的問她:“沉櫻的轎子里沒有。”
“嗯!”青瓷點頭。
“哦!”武曇終于可以完全確定,“看來他們今天是沖著我來的。”
青瓷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表情都跟著驚了一下。
武曇道:“沒事,這是在宮里,你跟藍釉警覺著點,一會兒一旦發生了什么事你們控制不住局面了,就使勁往大了鬧。”
這兩個丫頭都是暗衛出身,一般人近不了身,就算帶上她這個累贅——
危急關頭保個平安不成問題的。
而且對方這樣處心積慮,顯然...
,顯然也只打算使暗手,不敢聲張的,回頭真要鬧的他們應付不來,使勁喊上兩嗓子把附近的宮人或者御林軍招過去就是,也不至于會出什么大事。
重點是——
她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要暗算她,甚至于對方這么處心積慮暗算她這么一個局外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青瓷謹慎的點頭答應下來,扶著她坐上了肩輿。
肩輿是四個人抬的,那個有問題的小太監因為要幫著抬,自然也無法開溜,只能硬著頭皮頂上了。
一行人悠悠的往鳳寰宮的方向去。
此時的御書房前面。
皇帝和蕭樾正在里面說話,高朗在里面伺候,燕霖和尉遲遠就和北燕的宮人和侍衛一起守在殿外。
他們的腳程快,再加上沒耽擱,已經過來快一刻鐘了也沒等到沉櫻和武曇過來。
尉遲遠是大線條,暫時還沒考慮那么多,燕北的神色之間已經略帶了幾分憂慮——
雖說有皇帝身邊的小太監同行,武曇她們那邊應該不至于會出什么問題,可眼下多事之秋,稍微一點差池都足以引起他的警覺。
燕北兀自垂眸斟酌了一下,剛想交代尉遲遠一聲自己好過去看看,就見有個小太監行色匆匆的往這邊來了。
“你是什么人?不知道御書房重地,不得擅闖么?”外圍把守的侍衛立刻上前阻攔。
“兩位大哥誤會誤會!”小太監忙道,一邊說著一邊探著脖子朝大殿這邊張望,“我是在花房當差的,受人之托來給大晟王殿下身邊的那位侍衛大爺傳個信,兩位大哥行個方便。”
說著,就掏出腰牌給兩人查看。
侍衛驗過了之后沒問題,一轉頭卻見燕北已經聞訊走了過來。
他面目清冷的看著那小太監,開口就問:“你找我還是找他?”
說話間,后面尉遲遠也跟了過來,也是狐疑的盯著這小太監看。
小太監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番,就試探著問燕北;“您是大晟王身邊的燕侍衛吧?奴才方才在后宮遇到了貴國的寧國公主,公主說請您過去尋她一趟,有急事!”
尉遲遠聞言,就先緊張起來,微微提了口氣,轉頭看燕北。
燕北面上表情冷淡,卻不見半點慌張。
那小太監已經在心中默默地想著后面的說辭,不想他卻居然完全不關心是為的什么事,反而意味不明的冷然勾了勾唇,確認道:“你說是誰找我?寧國公主?”
“是!”小太監連忙穩住心神,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公主坐轎子往后宮去了,好像…是去探望貴妃娘娘了,她身邊的婢女們不認識路,所以就臨時拉了奴才過來代為傳信,公主沒說什么事,奴才也不好細問,但看著挺急的,請您快過去。”
沉櫻叫人來傳信叫他過去?
沉櫻會嗎?如果沉櫻真有什么事,并且不得已的需要叫人過來幫忙送信找人——
也不會點名找他,而只會找蕭樾!
這小太監的表演和說辭上,其實沒什么明顯的破綻,但錯就錯在——
他們錯估了沉櫻和蕭樾之間的熟悉程度。
這對舅甥之間,蕭樾是會保護沉櫻,但也僅限于此,沉櫻不會冒失到會擅自支配蕭樾身邊的這些近衛好侍從。
別說燕北了,就是尉遲遠都立刻察覺了問題所在,也跟著冷聲追問了一句:“你再說一遍,是誰叫你來傳的信?”
一瞬間,氣氛突然就變得有點不對勁了。
燕北雖然性情冷淡,可一眼看上去俊秀斯文,并不嚇人…
跟他一起的這個侍衛,冷著嗓音說話的時候那雙眼睛里泛著的寒氣就幾乎要將人活刮了一樣。
那小太監心口劇烈一縮,一顆心開始瑟瑟發抖,不由自主的就緊張起來,干吞了兩口唾沫,正在汗毛倒豎的時候,身后突然又由遠及近的傳來一片腳步聲。
雙喜看到這里聚集的人,隔著老遠就發問:“你們都聚在這里干什么?不知道御書房重地,閑雜人等不得接近么?”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他帶人抬著一頂轎子悠悠的過來了。
只看抬轎子的四個小太監的腳步輕盈,就知道那轎子里沒人。
燕北的眸中飛快掠過一抹深刻的眸光,隱約的就意識到是出了問題的。
“雙喜公公!”兩個侍衛忙跟雙喜打招呼。
燕北已經一撩袍角,幾步就迎到了他跟前,沉聲道:“公公不是去接公主和我們二小姐了么?”
“哦!”雙喜回頭看了眼轎子,就面色如常的笑著解釋,“貴妃娘娘請寧國公主去鳳寰宮敘話,武二小姐也跟著去了。這不,這頂轎子就是武二小姐讓抬過來的,說是稍后給晟王爺用的。”
在外人的眼里,武曇之所以得寵,除了長得嬌艷之外,再無非就是因為會撒嬌討好哄著蕭樾的,可蕭樾身邊這幾個親衛都清楚——
這二小姐哪是個會體貼王爺的人啊?平時在生活起居上,都得王爺倒貼著照顧她,她會細心到安排轎子給蕭樾坐?
但是顯然,這事情也不可能是雙喜自己編的,他沒這個動機和理由。
燕北瞬間就更慎重了起來,再次確認道:“這是二小姐的原話?”
“是啊…”雙喜一邊回憶著當時武曇說的話,一邊回答,這時候站在后面的小太監也慢慢的摸索出了門路,連忙跑上來解釋:“對對對,就是平時跟在晟王殿下身邊的那位小姐,是她讓小的傳話請燕侍衛走一趟的…”
早知道提那個小丫頭片子有用,他就早說了,何至于被嚇的這一頭汗。
燕北眸光犀利的斜睨他一眼,仍是未置可否,然后就兩步越到雙喜身后。
抬著轎子的小太監都被他嚇了一跳,還抬著轎子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燕北也不管他們,徑自一把甩開了轎簾。
迎面一股淺淡的氣息撲面。
下一刻,他就是勃然變色,又飛快的撤了手。
“燕北,你怎么了?”尉遲遠見他行為舉止反常,不解的跟上來兩步追問。
燕北卻已經顧不得了,轉身再次跟雙喜確認:“公公你剛說寧國公主她們去了鳳寰宮是么?”
“是啊,從儀典現場那邊直接走的。”雙喜也被他的情緒影響,本能的脫口回道。
燕北飛快的深吸一口氣,壓下不合時宜的心跳,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御書房大門,就沉聲囑咐尉遲遠道:“這轎子你看好了,在這里等王爺出來,我先去尋二小姐她們,如果王爺出來的早,你就請王爺也過去鳳寰宮接我們。”
這轎子里被人熏了藥,武曇特意叫不知情的雙喜把轎子抬過來了,這說明她應該是發現問題了。
但是既然有人設了局,事情肯定就還有后續,尤其——
不僅是武曇那邊出了問題,這邊同時居然還有人過來想要誆走他。
他們這到底是同時準備了多少手?
燕北由不得細想,順手就將還緊張不已杵在旁邊等他反應的小太監扯過來,半拽半拎著他拔腿就走:“你帶路!”
他走的很急,因為蕭樾身邊就帶了他們兩個,尉遲遠就不敢擅離職守了。
這邊那小太監正在慶幸有驚無險到底還是將這個人騙出來了,一邊被他拎著走,一邊正在飛快的斟酌著后面要怎么把他誆到預定的地方,然后——
頸后就是驟然一痛又一麻,直接翻白眼,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