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安排了風七留在朝陽宮之后,畢竟也是沒怎么把這事兒往心里去,心里也是為了定遠侯府和晟王府之間的這一場聯姻鬧心。
整個后半夜都輾轉反側,沒怎么睡安穩。
以至于——
此人一早起來,也忘了關注朝陽宮那邊的后續了。
而晟王府這邊,一夜相安無事。
次日一早,天亮蕭樾就把武曇從被窩里挖出來了。
武曇夜里睡得早,這會兒本來也差不多要醒了,是以蕭樾叫她,她也就掙扎了一下,睜開了眼,并不見起床氣,只是睜開眼見他正側臥在身旁,眉目含笑,好整以暇的盯著她看,突然就有點不自在的目光一閃,囁嚅道:“你盯著我做什么?”
趕忙掀開被子飄起來。
夜里的事她還多少有點印象,知道昨夜她把蕭樾給糊弄過去了…
她倒是完全不覺得自己昨夜的作為有什么過分的,低頭整了整睡得有些皺的里衣。
蕭樾也是這才跟著翻身坐起,掀開被子下床穿鞋:“趕緊起來收拾吧,本王先叫他們備車去。”
武曇剛挪到床邊,聞言一愣,并沒有馬上反應過來,驀的抬頭看他:“備車?要出門么?”
蕭樾就有點哭笑不得了:“你是沒被惡婆婆治過還是太不把本王當回事了?不用你晨昏定省的侍奉長輩,你就當沒這回事了?隨本王進宮去給母后請安啊,就一點嫁為人婦的自覺都沒有?”
事實上得去給周太后請安,這事兒武曇還是放在心上了的。
當時還提早拉著林彥瑤和霍蕓好商量了好久,跟她們打聽新媳婦第一次去拜見婆婆得帶什么禮物。
可周太后那里什么金貴的東西都見過,送重禮好像沒什么意義,要說送長輩的,親手縫制的衣物或者做的點心原是最能表達心意的,可…
武曇那個手藝,不提也罷。
蕭樾這么一提,武曇不禁就緊張起來,趕忙穿了鞋子追上去。
屋子里的臉盆里有換的清水,蕭樾本來已經踱步過去要洗臉了,武曇三兩步追上去扯住他的袖子:“唉!我之前一直忘了問你了,母后她喜歡什么啊?貴重精巧的擺件我有準備了幾樣,要么你幫我挑挑?”
蕭樾轉頭看她,上下打量,一時并未置可否。
武曇卻很有點尷尬和心虛,咧嘴扯出一個笑容來:“我二嫂她們是說如果送一些我親手做的物件或者點心會好一點,可是王爺你知道的,我的手藝實在是…”
話沒說完,蕭樾就被她氣笑了,挑眉冷嗤道:“你怎么就從來都不問問本王的喜好,或者琢磨著給本王做點什么,送點什么的?本王這怕是娶了個家媳婦吧?”
武曇并不覺得他這是在挖苦自己,理直氣壯的一挺胸,立刻就頂嘴:“我不會做啊!王爺提前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翻什么舊賬?”
居然還要跟自己的老娘吃味起來?幼稚!
蕭樾倒是真沒指望她。
但是一個女人,做到這份上,還沒半點自覺…
蕭樾斟酌著想了下,他剛開始認識她的時候這丫頭可不是這副德行的,人前人后都乖得很,老實的跟只沒長膽的兔子似的,在他跟前更是說話都不大聲的。
這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就開始本末倒置,蹬鼻子上臉了?
好像…
已經記不起來了?
總之現在的這個局面是已經形成,就這樣了,他也早就習以為常,不當回事了!
算了!
個丫頭片子?難道還要跟她斤斤計較不成?
武曇這邊跟他頂完嘴,卻不知道又突發奇想,想到了什么,轉身又跑到內室的角落里翻她陪嫁搬過來還沒來得及歸置整理的大箱子。
就她這么個風一陣,雨一陣的性子,蕭樾確實覺得你就算是跟她置氣那都是浪費時間…
因為——
你這邊氣得要死要活…
她那里卻壓根沒當你是在生氣,該玩玩,該吃吃,該睡睡,你氣到最后也還是得舔著臉再去倒貼她啊。
蕭樾看了她兩眼,就不管她了,轉身去洗臉。
守在外面的青瓷和藍釉聽了動靜,趕緊敲門:“王爺,王妃,你們起身了么?奴婢們進來服侍?”
“進來吧。”武曇隨口應了聲。
青瓷兩個帶了另外的八名婢女把洗漱用具和今天進宮要穿的衣裳,用的首飾全部捧進來。
“杏子…”武曇轉頭想找杏子,卻發現人不在。
藍釉見蕭樾那邊已經自行洗了臉,就也不湊上去找沒趣兒了,使了個眼色,婢女就規矩的把他要用的衣裳擺在了旁邊的圓桌上。
他平時起居都不用人服侍的,晟王府的婢女都守規矩,這時候也不主動湊上去招惹,一股腦兒全部過來服侍武曇。
武曇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杏子昨夜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主子,就先下去歇著了。”藍釉先走過來解釋,看她把一個箱子里的東西已經煩亂了一層,又問:“主子是要找什么東西么?”
“有個這么大的小楠木盒子,杏子給收著了。”武曇比劃了一下,抬頭一看外面天已經全亮了,再看這些婢女忙碌的樣子,立刻就又想到她得趕著進宮去給婆婆請安,于是就也沒心思找東西了,直接擺擺手道,“算了,等回來在說吧。”
擼袖子過去凈手洗臉。
蕭樾那邊沒用人服侍也十分利落,很快就穿好了衣裳,收拾停當。
看武曇這邊還有的折騰,他就去隔壁拿了本兵書過來,武曇更衣梳妝的時候他就斜倚在外間的榻上翻書。
青瓷和藍釉幾個忙的一團亂,其間去整理床鋪的婢女神色古怪的抱著兩人換下來的衣裳出來時候將藍釉拉到旁邊嘀咕了兩句,隨后藍釉的臉色也變得十分古怪。
這倆人昨晚真沒折騰啊?可是怎么會呢?偶爾又忍不住的偷偷抬眼去看蕭樾——
真是邪了門了哈!沒有成婚之前,她家王爺就對著準王妃各種不規矩,現在成了婚了,又是新婚之夜,兩個人居然同睡在一張床上相敬如賓了?
心里快納悶瘋了,可又是決計不敢問的。
何況——
左右觀察,這倆人都面色自若,也隱隱的帶著點如沐春風的喜氣兒,看上去新婚之夜必然是很和諧的嘛…
一大早這新房里的時光就在這一群婢女不斷互相交替的疑惑眼神中過去了。
用了早膳之后,蕭樾就帶著武曇進了宮。
他們出門的時間不算晚,但較之別人家新媳婦起身去給公婆敬茶的時候就要晚上很多了。
武曇提前備下的禮物,什么也沒帶,因為蕭樾也沒說出周太后的具體愛好來,就說她人去了就行。
兩人進宮,直接去了長寧宮。
周太后還是老樣子,對什么都處變不驚,十分冷淡鎮定的模樣。
蕭樾帶著武曇跪地給她行禮敬了茶,真的也不過就是走過場而已,就連一般婆婆會立規矩囑咐新婦的廢話她都沒提。
武曇要不是以前就跟她打過交道,知道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恐怕還真要以為她是對自己這個兒媳婦有多不滿意呢。
兩人在周太后那只呆了一盞茶左右的工夫,說了兩句家常,吃了點茶點。
“看母后的神色是有些倦了,那我們就先告退吧,改日再來請安。”蕭樾放下茶盞,主動說道。
周太后手捧著茶盞沒有抬眸,只淡淡的點頭:“長幼有序,順便帶你媳婦去見見你皇嫂吧。”
“是!”蕭樾抖了抖袍子起身。
武曇手里捧著個茶碗卻還愣在那,恍然間看見蕭樾給她使眼色,這才匆忙的放下茶盞起身行禮:“兒媳告退。”
蕭樾見她掉鏈子,就捏了她的手,牽著她出的門。
趙嬤嬤親自出來送兩人,待到長寧宮的大門前面,方才頓住了腳步,滿面笑容又帶著欣慰的對蕭樾說道:“小殿下大喜,太后娘娘的心里其實也是歡喜的。殿下您知道,娘娘她就是不善言辭,什么話都擱在心里不習慣往外說。”
而事實上,周太后究竟是什么性格脾氣,蕭樾這個做兒子的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她這話,其實還是說給武曇聽的。
畢竟是新媳婦么…
周太后的態度,確實是冷淡了些。
武曇又不是真的傻,當然也是一點就通的,適時的露出個羞澀又體面的笑容來,輕聲的道:“母后她住在宮里,我們也不方便每日過來請安,說起來實在是不孝的很,母后身邊,就勞趙嬤嬤幫襯著仔細照料了。”
“王妃放心,太后娘娘身邊有奴婢在,出不了岔子。”趙嬤嬤又跟著笑了笑,隨后就意有所指的目光下移,落在武曇的腹部,“王妃若是有好消息了,一定第一時間往宮里報個喜。只要小殿下和王妃你們把自己個兒照顧好了,太后娘娘也就沒什么心事了。”
歷來新媳婦敬婆婆茶的時候都要停訓的,聽一堆恪守婦道、早日添丁的教誨…
周太后沒說的話,趙嬤嬤也適時地代為轉達了。
武曇瞬間就覺得自己圓滿了。
也沒多說,又垂眸笑了笑,蕭樾就牽著她上輦車走了。
兩人坐上輦車,武曇正襟危坐,腰板兒挺得直直的,她面上表情雖然是端著的,可只要你和她對視,就能看出來,那眼角眉梢分明是壓制著忍不住的笑意。
蕭樾面無表情的拿手指戳了下她腰窩。
“哈哈…”她立刻就繃不住,笑倒在蕭樾懷里,手抓著他的袍子樂得直打滾。
蕭樾是不知道她這又抽的什么瘋,任由她笑。
武曇笑得眼淚都擠出了眼角,肚子脹痛,仰頭看見他目不斜視的一張冷峻面孔,不得已,只能是自己控制給克制住了,腦袋枕在他腿上朝上看他,也伸手拿手指去戳他的腰窩:“你說話啊?怎么不問我為什么突然這么高興?”
蕭樾這才勉為其難的略略垂眸。
她這笑過了一場之后,整張臉都紅撲撲的,帶著一股子胭脂描摹不出的明媚氣息。
眸子上氤氳了一層水霧,一雙眼睛大而明亮,格外的精神。
蕭樾本來就是強行繃緊的那張面皮也終于是再難繼續維持,唇角不自覺的上映,順從的順著她的話茬道:“本王看你是從在母后宮里就在憋著壞了,進趟宮有這么高興么?”
話題一起,武曇就又忍不住的眉飛色舞,揪著他的衣裳爬起來,賊兮兮的擠眉弄眼道:“剛才母后說讓我們去拜見太后娘娘,我是在想啊…我一會兒真要喊她皇嫂么?我要當面喊了,她會不會當場跟我翻臉啊?”
姜太后雖然也不算太老,可是和她比,還是一大把年紀了,畢竟她親兒子才和自己同歲。
雖說世家大族里頭,只要是還能生的,誰也不會拒絕多子多孫,經常會有家里的幺兒比孫子還要下幾歲的事…
可那畢竟是姜太后啊!
武曇是真的到了這一刻才感受到人生際遇的神奇,其實就算她跟蕭樾糾纏了這么久,可是除了他自己和周太后以外,武曇一直都忽略掉沒有考慮過他皇室之中其他的姻親的。
也可能是因為那些所謂的親戚都跟蕭樾本來就只有個名分而并不是真親的關系。
總之是——
這一刻,突然要開始正視這些關系,面對這些皇族中人的時候…
武曇覺得——
她和姜太后居然成了妯娌?這簡直是太玄幻了有木有?
越想就越是歡快,又再度笑倒在蕭樾懷里。
蕭樾一開始聽她提出了這樣的理由來,看她的眼神還很有點像是在看傻子。
他們倆糾纏在一起都好幾年了,姜太后遲早成為她嫂子,這又不是什么今天才知道的新鮮事兒…
這會兒看武曇笑得歡實…
他倒是完全不把姜太后的事情走心,但隨即轉念一想,從今以后在名份上武曇就成了蕭昀的親嬸子了…
突然之間——
晟王殿下倒是受了他這新王妃的啟發,躍躍欲試的很有點期待萬一能和他那大侄子碰上,大侄子會有的表情了。
這么一想,晟王殿下就也莫名惡趣味的心曠神怡起來。
長寧宮的大門口,趙嬤嬤原是站在臺階上目送,想要等蕭樾夫妻倆的輦車拐彎再進去的,結果就聽見那輦車上小王妃歡快的笑聲…
一時之間,感慨良多!
六殿下的性子沉穩,幼年時又曾經歷變故,也就養成了十分冷淡和克制的性情,一開始她還覺得小殿下的眼光挑出來的這個王妃很有點莫名其妙,兩個人怎么看都不般配的。
如今瞧著眼前的這一幕,又仿佛覺得這樣挺好。
含笑搖了搖頭,轉身又進了院子里。
姜太后這邊,因為昨夜沒睡好,早上起來就無精打采的頗有分頭疼,早飯也只勉強吃了幾口。
長樂公主還是跟著她住在壽康宮的,這會兒聽聞她已經用完了早膳,剛過來請安。
結果——
還沒說上話,外面就有宮人進來稟報,說晟王攜王妃過來拜見太后娘娘。
姜太后本來也正因為這倆人的事堵心呢,哪里想到他們居然會主動登門,一時愣在那里。
丁卉道:“太后娘娘于他們而言是長嫂,雖說太皇太后如今還健在,但晟王爺攜新婦入宮請安,前來拜見太后您也是正經的禮節。”
現在就不是禮節不禮節的,蕭樾的王妃換成是別人,今日特意登門來給她請安,她必然還要得意的,還要擺一擺長嫂的譜兒呢。
可是那個武曇——
本來是兒媳婦的人選,莫名其妙成了她自己的妯娌。
姜太后如鯁在喉,喉嚨里一口氣堵得不上不下的,當即沒好氣道:“就說本宮身體欠安,打發他們走。”
“是!”丁卉自然不敢勉強再勸,應諾一聲就招呼了長樂公主出來。
想著面子還是要全的,出了寢殿就跟長樂公主囑咐了兩句,安排這小公主出去跟蕭樾夫婦說話。
長樂公主倒是很好奇的想要見一見自己的這位小嬸嬸的,滿口答應了就帶著自己的婢女出去了,規規矩矩的給蕭樾和武曇請安:“用了見過皇叔、皇嬸。”
七八歲的小姑娘,正是粉嫩可愛的年紀。
武曇雖然瞧著這孩子,還覺得她喊一聲自己皇嬸,她有點尷尬,正扯出一個笑容要打招呼,不想那小公主卻突然看見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兩人身后的方向:“咦?皇帝哥哥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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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曇子簡直就是戲精本精,這內心戲也是豐富的沒誰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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