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見她發愣,還不明所以的四顧著催促:“王妃,晟王爺是出去透氣了么?怎么不見人?陛下尋他有要務商量,您看是不是著人去尋一下?”
蕭昀和周太后剛走沒一會兒蕭樾就跟出去了。
走前的確是跟旁人說他去如廁,但事實上卻交代她說是不放心周太后和蕭昀那邊,他跟過去看看。
可是現在——
蕭昀卻居然又派人來找他?
若是在平時,武曇也不至于這么大反應,可是今天的情況不一樣——
德陽的那個宮女下落不明,而且宴會之前就已經發生了一連串解釋不通的詭異之事了,現在蕭樾又突然失去蹤影…
哪怕是對他的身手和能力都一萬個信得過,武曇這時候也無法完全放下心來。
她身后的藍釉和青瓷也都微微變了臉色,只是礙于是在大庭廣眾的場合,不好明著表現出來,就全都忍著不說話。
武曇飛快的定了定神,拍了拍裙子從座位上爬起來:“好吧,我去幫你找一找。”
那侍衛不疑有他,跟著她一起從后殿退了出去。
這樣人多的場合,又酒過三巡,有人離開是很尋常的事,何況武曇一個女眷,本來今天就沒她什么事,存在感低得很,就算看見她出去,也沒人會多心。
只是——
梁晉卻深知她和蕭樾的底細,看見她走,不免微微瞇了瞇眼,眸中閃過些微遲疑之色。
武曇從這殿中出來就繞到了前面,從一處略顯隱蔽的回廊底下找到了正在和別家隨從湊在一起偷吃零嘴的雷鳴。
“王妃有事要吩咐屬下去辦嗎?”雷鳴跟著青瓷從那回廊盡頭繞出來,看見武曇身后跟著個宮里的侍衛,眼神立刻就防備起來。
武曇擰眉看他:“你還在這?王爺沒來找過你?”
雷鳴一臉的莫名其妙:“啊?沒有啊,屬下一直在這里不曾離開,而且擔心您和王爺出來找不見我,也一直有盯著正殿門口的動靜,并不曾看見王爺出來啊。”
跟著武曇的那個侍衛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覺出不對勁來,不由的倒抽一口氣:“什么意思?晟王爺這是…失蹤了嗎?”
雷鳴聞言嚇了一跳,臉都綠了,脫口卻是不可思議的語氣:“這怎么可能?以王爺的身手,能威脅到他的人絕對不多,而且這還是在宮里,要是真有人動手,怎么可能不驚動了御林軍?”
他和武曇的想法如出一轍,都認為在這宮里有人想要無聲無息的制住一個高手,難如登天。
之前青瓷之所以會失手,還是因為帶著武曇在身邊,擔心武曇,這才被人鉆了空子。
更何況現在還是蕭樾,他對這宮里的情況門兒清,有人想要在宮里對他不利,就更不容易了。
武曇想著之前發生的事,還有尚未搞清楚狀況的那個叫做拂曉的宮女,心里也難免失去了冷靜,一陣的焦躁。
她掐著手心讓自己冷靜了些許,然后咬牙耐著性子轉頭問那個侍衛:“陛下現在人在哪里?他身邊還有什么人在?”
“這…”這侍衛明顯是有顧慮,不愿意隨意對她透露蕭昀那邊的底細,畢竟蕭昀和蕭樾不對付,武曇又是晟王妃,現在武曇跟他們打聽蕭昀那里的狀況…他猶豫再三才含糊著回答:“尤公公去御膳房取醒酒湯了,陛下醉酒,被奴才等人安置在前面不遠處的抱廈里休息了,是陛下說要馬上見晟王爺,這才打發了奴才過來有請。”
這個侍衛的臉武曇記得,正是之前蕭昀帶出來的暗衛之一。
蕭樾失蹤,她第一個懷疑要對蕭樾不利的人自然就是蕭昀,可如果蕭樾是被蕭昀下了黑手的話,蕭昀為什么還要特意叫人來尋?難道——
是為了引她過去?
可是蕭昀如果想要對付她,可不像是要對付蕭樾那么難,就算她身邊有兩個高手,蕭昀手底下也不是沒人可用,派更多的人來硬的就能把她拿下,好像也犯不著用誘敵深入這一招。
更何況,抓她能干嘛?威脅蕭樾?不?或者是威脅她大哥?
總歸她一個小女子,落到蕭昀手里,最大的作用就是做人質了。
武曇承認自己今天是有點草木皆兵了,只片刻工夫她就想了很多,可是現在蕭樾無故失蹤,她急得很,心中飛快的權衡了一下,就對雷鳴三人道:“你們分頭去周圍找一找,里面宴會還沒結束,王爺應該不會走遠。”
言罷,才又回頭看向那個侍衛:“王爺可能是到附近散步透氣去了,我讓他們去尋,陛下在哪里?你先帶我過去,我替王爺過去當面和他交代一聲。”
“王妃!”青瓷立刻站出來,“讓雷鳴和藍釉去尋王爺就行,奴婢貼身伺候您。”
開玩笑呢!蕭昀才剛綁了武曇一次,她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現在還讓武曇羊入虎口的主動過去?
武曇卻是諱莫如深的沖她搖了搖頭:“不用,不是就在前面不遠么,我自己過去就行,陛下身邊也有人服侍,不會有危險。而且你們多一個人去找,找多點人打聽,就能早點尋見王爺。”
她目光別有深意,給了青瓷幾個人一個眼神。
如果蕭昀真的準備來陰的,那么顯然就是下套要活捉她的,她去了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雷鳴和青...
雷鳴和青瓷這些人留下來,就算別的不能做,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四處散布消息,只要有外人知道武曇是去見蕭昀了,蕭昀還真就不敢扣留她,稍后就能光明正大的去要人。
青瓷的腦子向來轉得夠快,反應了一下就明白了她言語之間的暗示,于是就不再堅持,放開了手:“是,奴婢遵命。”
武曇說的對,蕭昀身邊一群高手,就算她跟著去了,也于事無補,反而多個人拖后腿罷了。
那侍衛就是個聽命行事的暗衛,腦子不習慣七拐八拐的想事情,也沒多想他們主仆之間這是打的什么啞謎,雷鳴幾個分頭散開之后他便帶著武曇沿路去找蕭昀。
回去的時候,蕭昀的酒勁上來,正歪在那抱廈里面的一張睡榻上打盹兒。
因為他醉酒還睡著了,侍衛怕他著涼,就把本來敞開的門窗都關了。
“陛下,”那侍衛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帶著武曇進去,武曇蹙眉看著蕭昀醉醺醺不省人事的模樣,之前的疑慮就全部打消了…
這人醉成這樣,都自顧不暇了,還哪有余力算計別人干壞事?
可如果不是他把蕭樾引開了,那難道是——
之前失蹤不見的那個宮女?
這可比蕭昀下手更糟糕!
武曇心里一急,就再也等不得了,立刻沖上前去將那個試圖叫醒蕭昀的侍衛拽開一邊,自己伸手去推他:“陛下?”
情急之下她手底下也沒什么分寸,用力過猛,差點把半歪在榻上的蕭昀掀翻在地。
蕭昀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他臉頰陀紅,渾身酒氣,半瞇縫起來的眼睛里帶著迷離的醉意,眸光閃爍不定,如今不擺著那張臭臉了,人畜無害的倒真具有幾分美少年的好姿色。
當然,武曇是屬于牛嚼牡丹那類人,不會看見誰長得好看就見色起意移不開眼。
蕭昀四仰八叉的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湊合沒叫自己摔地上,坐直在榻上,仰著頭,直勾勾的看過來。
武曇見他醒了,就趕忙避嫌往后退開了兩步,象征性的屈膝行了個禮,開口就問:“陛下剛才叫人去尋我家王爺是為什么事?他之前走開了,暫時尋不見,臣婦便替他來了,您有什么吩咐,我可以轉告。”
她是站著的,蕭昀則是渾身散發著頹廢之氣坐在榻上,必須仰起頭才能看見她的臉。
他喝高了,眼前視線一片模糊,其實看不太清楚她的五官表情,但聽力卻沒受影響,更是直接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話,一邊冷笑一邊嘲諷的喃喃自語:“你家王爺?”
他踉踉蹌蹌的撐著睡榻一側的邊緣起身,腳下步子虛浮,晃到旁邊的桌子那。
那里有侍衛就近給他取來的一杯茶水,之前端進來的時候叫他他沒理就給他放在桌子上了,他這時候口干舌燥,搖搖晃晃的過去端著茶碗牛飲而盡,然后就勢仰著頭咯咯怪笑。
片刻之后,又忽的轉身,往前傾著身子瞪大了眼似乎想要看清楚站在遠處的武曇的臉,一邊仍是陰陽怪氣的冷笑:“你說誰?皇叔么?”
武曇意識到他是在撒酒瘋,他這鬼樣子,根本沒法交流,她突然就有點后悔過來這一趟了,猶豫著正想開溜,蕭昀卻來了脾氣,砰的一聲將拿在手里的茶碗甩出去砸在了墻上。
茶水已經喝光了,還剩下好些茶葉,合著碎瓷片將墻壁弄臟了一大片。
蕭昀的眼睛通紅,仿佛轉瞬之間就變了一個人,瞪著她,明明是個極憤怒的表情,可是看在眼里卻感覺他好像快哭了,他虎視眈眈的沖著武曇吼:“你怎么可能是他的?這不對!”
語氣斬釘截鐵,跟中了邪一樣。
武曇是知道他對自己有點想法的,并且還一直耿耿于懷自己最終嫁給了他的死對頭蕭樾,所以如今他借酒撒風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就只當他是脾氣上來了,在發泄,也沒往心里去,但是蕭昀這個狀態,她要繼續待下去就確實尷尬了,剛要轉身走,就聽見有人敲門,小尤子隔著門板輕聲的問:“陛下,您現在方便嗎?奴才有要緊事必須馬上稟報,請您定奪。”
武曇進來總共沒說兩句話,剛才一直都是蕭昀在自說自話,很顯然小尤子是聽見里面的動靜不對,唯恐撞破什么難堪的場面這才沒敢直接進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武曇不確定他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帶了別人來,就算心中坦蕩,也難免緊張了一下。
她一個激靈,瞪圓了眼睛霍的抬頭看向蕭昀。
蕭昀的視線與她相撞,先是愣了愣,他醉得厲害,恍惚是已經忘了剛才自己都做了什么了,又不知道武曇為什么會出現在他眼前,眼中瞬間一片茫然。
小尤子仿佛很著急,又繼續拍門:“陛下,您酒醒了么?奴才帶了丁卉姑姑前來求見,有要事。”
丁卉?姜太后身邊的丁卉?
武曇從蕭樾的線報里隱約知道這個人是在方錦死后被蕭昀選出來送去給姜太后的,蕭昀雖然不至于意圖操縱自己的生母,但按理來說這個人應該算是他的人,最終要聽他的命令行事的。
而現在這個時間,丁卉是應該在德陽公主那里準備對方的后事的。
小尤子把她提過來…
是為了什么?
她腦中思緒飛轉,同時卻又緊張不已的與蕭昀大眼對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