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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捆來

  林彥瑤也是小憩剛醒。

  頂著五個多月的肚子,雖然行動上還不算太費力,也是很有些笨重。

  武曇過去的時候,丫鬟們正服侍她在洗臉,因為彎不下腰去,就只能等常思打濕了帕子,遞給她用。

  “二小姐來了!”剛好沏了濃茶過來的程橙看見武曇進院子,含笑招呼了一聲。

  林彥瑤轉頭看過來,也跟著露出笑容:“明日起終于是不用再每日進宮了,你二哥今天有事不在家,本來我中午想叫你過來一起用午飯的,結果杏子說你睡了,我還以為你得睡到天黑去呢。”

  常思把帕子遞給她。

  武曇提著裙子過門檻,坐在了桌旁等她:“終于不用再進宮去了,我高興的哪兒睡得著啊。這個把月你不知道,我這起早貪黑的,進了宮還一跪就是一天,膝蓋都快跪廢了。”

  林彥瑤擦了臉又洗了手,然后就著程橙遞過去的濃茶漱了口,收拾好之后才也扶著肚子走過來挨著她坐下:“祖母那邊也睡著呢,想來這兩個月也是累的不輕,畢竟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

  武曇卻是一臉容光煥發的抓住她的手,討巧道:“這陣子可煩死我了,好不容易能松快松快了,我在家里憋不住,想來也有幾個月沒去拜見外公和舅舅舅母他們了,咱們回林家去吧?”

  藍玉遞了茶水上來,林彥瑤才剛將茶盞端在了手中,聞言,看了眼天色道:“這都什么時辰了…現在備車出門,折騰一趟,回去說不了兩句話就又得張羅著回來了。你要想過去,我就叫人去準備,明天一早咱們再出門吧。”

  “那就在舅舅家住一晚,咱們明天再回來,反正外公回老家了,不會挨數落。”武曇拉著她的手央求,“家里祖母也不會說的,父親又不管后院的事…”

  林彥瑤還是有些為難:“這…”

  “走吧!”武曇已經不由分說的把她扶起來,一邊轉頭吩咐程橙:“你留下來看院子吧,回頭跟二哥說一聲,就說我陪二嫂回娘家了,要在那住一晚,讓他不要掛心,我們明天就回。”

  程橙轉頭去看林彥瑤。

  林彥瑤被武曇纏的沒辦法,只能妥協:“那你也得等我換件衣裳。”

  “不用換了。”武曇卻不由分說的扶著她已經到了門口,“回咱們自己家去,又沒人挑刺,二嫂你這身衣服就很好,走走走!常思!拿二嫂的斗篷來!”

  林彥瑤拗不過她,被她半拉半扶著出了門。

  藍釉的動作很利落,已經備好了車馬在大門口等著。

  兩人帶足了丫鬟仆從,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往林家去。

  馬車上,藍釉想問又不敢吭聲,武曇倒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拉著林彥瑤說話,偶爾還掀開窗簾看一眼街上的風景。

  林彥瑤看著藍釉的表情,多少也猜出來了她這是有事,就轉頭對常思道:“你帶著她們兩個先坐到后面的車上去吧,我跟曇兒說說悄悄話。”

  “是!小姐!”常思叫停了馬車,帶著藍釉和藍玉下了車,挪到了后面載著倆婆子和一些禮物的車上。

  馬車重新上路,林彥瑤才稍稍正色道:“你這趟出來不是專門為著陪我回去看望父母親的吧?這么火急火燎的,是有什么事?非要拉著我出來打馬虎眼?”

  武曇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聞言,這才抬頭看向她,有點耍賴的咧嘴一笑:“表姐你既然都看出來了,那回頭回家了一定幫我掩著點兒?”

  林彥瑤微微蹙眉,只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等她繼續。

  武曇就有點扭捏的又垂下了眼睛,嘆息道:“我跟晟王爺約了見面,可是父親上回已經罵過我了,不準我跟他來往…我這不是沒辦法么?”

  “晟王爺?”林彥瑤微微的斂了呼吸,“公爹和他還有我父親他們…今天不都跟著護送大行皇帝的靈柩去皇陵了么?”

  “下午就回來了啊!”武曇道,驀的抬起頭,眨巴著眼睛看著她道:“這陣子都是早出晚歸的陪著祖母進宮去跪靈,挺長時間沒見了,他們回城的路上,他說要去皇莊上辦點事,我就過去在路邊見個面說兩句話就回。他那脾氣你也知道的,我要不去,回頭他找上門再跟父親對上,那就真的麻煩了。一會兒到了林家,我從林家換了馬車從后門走,你別聲張,我一定盡早回來。”

  蕭樾屢次登門,事實上他跟武曇之間的牽扯遠比外人看到的還要多。

  弄到這個地步,橫豎看著武曇是非嫁他不可了,雖說這樣溜出去私下見面很有些失了體統…

  林彥瑤張了張嘴,卻又好像找不到說辭來勸說。

  最后,她就只是滿心憂慮的將武曇的雙手都拉過來攥在掌中,忐忑道:“我也聽祖母和你二哥說了,好像還是宮里的意思,不想咱們侯府和晟王府有牽扯。曇兒,這事兒…若是公爹就是不松口,那便不是長久之計,你跟晟王爺…你也不能就憑著一時任性就胡來,為著將來也得有個打算呢!”

  武曇聳聳肩,卻是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反正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我也再沒的選了不是,京城里但凡是眼不瞎耳不聾的人家,都不會打我的主意了。橫豎祖母已經說了,這事兒她隨著我拿主意,至于父親…他不答應,那就先磨著吧,等我及笄還得兩年呢,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著急,到時候再說。”

  那位晟王殿下,位高權重,全京都知道她看上了定遠侯武家的姑娘,確實事到如今——

  從林彥瑤的角度來看,武曇是沒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現在不僅宮里反對,家里也沒辦法站在她這邊,她一個小姑娘面對這樣的事,怎么看都叫人覺得擔心。

  林彥瑤幾次想要說點什么,卻發現還是無話可說。

  因為——

  這事兒她確實幫不上忙。

  兩人進了林家門,老相爺帶著林彥珝月前就已經啟程回林氏的祖籍去了,說是今年族里商量要整修祠堂,這樣老相爺就決定早兩個月回去商量這事兒,順便直接就留在老家過年了。

  林修誠父子都去了皇陵給皇帝送葬,家里只有李氏在。

  武曇過去打了招呼,就說要出去買點心,推脫說自家的馬車太招搖,另外套了林家一輛普通的青篷小馬車從后門出了林府。

  藍釉換了小廝的衣裳,拿帽子包了頭發,親自駕車。

  路上隨便買了些糕點帶著,就一路出了城,往蕭樾那皇莊上去。

  出了城門,沒走多遠就看見青瓷駕車一輛差不多的馬車等在路邊。

  “吁…”藍釉收住韁繩。

  武曇從窗口探頭出來沖對面車上的青瓷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人帶來了?”

  “帶來了!”青瓷點頭,意有所指的轉頭看了眼身后的車廂。

  說話間,車廂里的人應該是聽到了動靜,突然劇烈的掙扎起來。

  只是因為被捆綁的結實,又被塞了嘴,掙扎著也只是發出嗚嗚的怪聲。

  武曇看了眼天色,點頭:“天不早了,走吧,咱們早去早回,盡量不要在城外過夜。”

  “好!”青瓷應了聲,率先駕車前行。

  武曇退廂里。

  換了小馬車,卻依然用了兩匹馬拉車,輕便不少,只用了大半個時辰,馬車就在蕭樾那皇莊外面停了下來。

  曲林已經等在了門口,看見她們的馬車過來,連忙迎出來幫忙。

  青瓷跳下馬車,一邊往后面的馬車這來幫著扶武曇,一邊隨口說道:“車上有個人,幫忙提下來。”

  曲林掀開簾子,就看見里面被捆成蠶蛹一樣,神色驚恐正在不住掙扎的錢媽媽。

  他做事也干凈利落,看見人手腳都捆了,就直接拎著腰部的繩索將人一提,直接貨物一樣給提著就要往門里去…

  武曇從車上下來,一看蕭樾這些手下的野蠻行徑就想翻白眼,撇撇嘴道:“你們王爺管你們吃飯就是為了出門扛大包的啊?她又不是沒有腳,讓她自己走!”

  莫名其妙被數落了,曲林很是一愣,不過也算聽話,隨后就一抬手,將正被勒得渾身難受的錢媽媽栽蔥似的往地面上一戳…

  錢媽媽被顛了一路,眼前冒金星,腦子里嗡嗡作響,驟然往地面上一站,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眼前寒光一閃——

  下一刻,捆著她腿腳的繩子就被挑斷。

  看見那一道寒芒時,她還以為大難臨頭,已經是瞬間就糊了一身的冷汗。

  這會兒還木頭一樣杵在那里,低著頭,就見一片水青色的裙角忽的飄進了視線里。

  武曇的聲音清脆明媚:“錢媽媽辛苦了,跟我走一趟吧!”

  錢媽媽猛地打了個寒戰,霍的抬起頭來,就對上她含笑的眉眼。

  再下一刻——

  就更是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上午那會兒,門房的婆子過去給她送信,說她家兒媳托人捎信去侯府說家里小孫子病了,燒了兩日一直也不見好,叫她趕緊回去一趟,她當即就去跟武青雪告了假,卻不想剛從武家門出來——

  還沒等出胡同呢,就被個小廝打扮的人給制住了。

  三兩下捆好塞進了車子里。

  對方的動作太快,手法太精湛,以至于她連救命都沒來得及喊出聲,只是依稀覺得那個正在捆她的“小廝”看著很有點眼熟,可是也沒等想明白到底在哪里見過,就又被人家拍暈了。

  再醒過來,人已經在一輛不大的馬車里了。

  她試圖掙扎過,可完全無濟于事,再過了會兒,就又有馬車過來…

  當時她還以為自己遇到搶人的人牙子了,聽見說話聲就顧著掙扎求救,壓根沒心思分辨說話聲是不是耳熟。

  此刻驟一看見武曇的臉,也不可謂不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的,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瞪著她看。

  武曇面上笑容明艷,倒是一副出來游覽觀光一樣輕松愉悅的神情,見她發愣,還好心的安撫:“你不用緊張,這事兒我也不是沖著你的,這么委屈你…其實是為了避開侯府里我自家的那些人的。”

  大家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即使心里藏了九曲十八彎的鬼心思,這十多年里除了幾位公子小姐之間小打小鬧的胡別苗頭,真的明面上一直和和氣氣,沒結任何的仇的。

  現在這二小姐突然就把這樣的黑手下到她的身上來了,錢媽媽壓根就想不通,整個腦子都是懵的,只想要個明白,于是就又扭動身體嗚嗚的掙扎起來。

  她的眼睛通紅,滿含著憤怒和恐懼。

  武曇卻始終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甚至還是很體貼的說道:“先這么堵著吧,不用你說話,你只跟著走就是,我今天要審的不是你!”

  言罷,就不再理會她,轉而給曲林遞了個眼神:“那人關在哪兒了?帶我過去吧!”

  曲林的態度十分恭敬,遲疑著看了那錢媽媽一眼,提議道:“人還關在暗牢里,那地方陰仄,要么二小姐先去廳上,屬下去將他提來說話?”

  那地牢陰暗逼仄是一回事,主要是武曇帶過來的這個婆子——

  他看武曇這意思,好像是沒準備把人怎么樣,萬一后面要放回去,那么讓對方知道了這莊子上地牢的位置總也是不好的。

  武曇當然明白他在擔心什么,不過卻不在意:“不用那么麻煩,直接帶我過去就好!”

  “是!”曲林于是也不再堅持,在前面引路。

  帶著武曇幾人斜穿過花園,進了上回蕭樾帶武青林來過的那個屋子,打開了機關。

  錢媽媽雖然也是見過世面的,卻還沒見過誰家的秘牢暗道,見狀,心里的不安和恐懼就又更添了一重。

  曲林點了油燈在前面引路,下面卻居然不只是一間密室,像是一座小型的牢房,都是石頭砌成的暗道,四通八達,往四面八方通著應該有七八間石室。

  武曇左右看了眼,也覺得這地方挺稀奇的,就問:“先送來的那個人還活著么?”

  “是!”曲林回道:“世子沒提走,王爺也沒說要處置,就還關著呢!”

  “帶我也過去看一眼吧!”武曇道。

  “好!”

  往前走到第二個岔路口,曲林就轉了個彎,往前走了沒兩步,就是一道只有方寸窗口的鐵門。

  群林要掏鑰匙開門,卻被武曇阻了,她走過去往里看了眼。

  里面的薛四被關了半年多,這時候都連著折騰也免了,驟然看見有人出現在窗口,甚至都沒興趣看一眼,只是目光空洞的坐在那,身上衣物爛了些許,整個人胡子拉碴,瘦成皮包骨。

  武曇只看了眼就退開了,轉頭給藍釉使了個眼色。

  藍釉將錢媽媽推過去。

  錢媽媽正急于弄明白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好奇之余就扯著脖子張望,看見里面的人,一時又是嚇的臉色一白。

  武曇就已經招了手,讓曲林帶著去見曾文德,一邊走一邊才不徐不緩的說道:“這個人叫薛四,人稱薛四爺,據說是三年前我大哥開始去了南境軍營歷練開始,他就被我父親安排給了二娘…哦,就是你的主母支使,那時候你還沒離京,我想你是知道她的!”

  錢媽媽當然知道!

  孟氏房里的兩個大丫頭,只知道孟氏表面上的面慈心苦,對孟氏和武勛的秘密就只窺皮毛,只知道武勛是更護著孟氏那母子幾個一些的,但是——

  錢媽媽卻是知道孟氏和武勛所有秘密的人。

  本來錢媽媽就在膽戰心驚的揣測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的身份,驟一聽薛四的名字,就感覺是腦袋被雷劈了一道,渾身一震。

  她當時的第一反應是武曇詐她,因為她剛才看到那人的臉都沒太認清楚。

  正在神思混亂的時候,曲林已經停在了另一道牢門之前,拿鑰匙打開了門。

  錢媽媽下意識的一抬頭,映著昏暗的燈光一眼看見被鎖鏈捆在墻上卻蹭的跳起來的曾文德,這一驚,險些就背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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