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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登堂入室,除夕

  “我祖母進宮了…”武曇呢喃了一句,盯著外面因為煙火炸開不斷現出一些光怪陸離影像的窗紙失神片刻方才后知后覺的回過神來,掙扎著就要起身。

  蕭樾只得將公文再放下,伸手將她撈起來。

  武曇眨眨眼,仰頭盯著他的臉問:“宮里今晚是要設國宴的,你怎么沒去?”

  蕭樾看她臉色已經恢復正常,人也精神了,就也不拘著她了,拿了件外衫給她披在肩上,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不去也沒什么,本王明日一早進宮去給母后磕個頭就行了。”

  以往的許多年他不在京城也就罷了,如今既是回來了,就不能再不顧規矩。

  明日是大年初一,他這個做兒子的自是要去給周太后磕頭拜年的。

  給她披好了衣裳之后,蕭樾又彎身拿了她的鞋子過來,一邊吩咐外面:“傳膳吧。”

  “是,王爺!”等在外面的青瓷答應了一聲,匆忙下去了。

  武曇耷拉了鞋子,一時也沒下地,晃悠著兩條腿兒坐在那,又癟嘴道:“你今天不進宮去,太皇太后會不會怪罪我啊?要是說你娶了媳婦忘了娘怎么辦?”

  蕭樾一邊把公文塞回信封里,一邊頭也沒抬的隨口回了句:“想多了。”

  武曇再轉念一想——

  周太后那人雖然為人冷淡了些,但確實是比姜太后心胸寬廣多了,真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才剛放心了些,又聽旁邊蕭樾淡定的又補了一句:“本王還沒娶呢。”

  武曇:“…”

  她立刻轉頭,原是想伸他的,可手一抬就疼,才想起來是受了傷的,于是就干脆就近拿腦袋往他胳膊上狠撞了一下。

  她是用了蠻力了,可蕭樾這些年縱橫沙場的體魄也不是白練就的,這一撞,蕭樾沒怎么樣不說,武曇倒是先把自己撞了個頭暈眼花,險些從床沿上跌下去,好在是又被蕭樾一把撈回去了。

  武曇捂著額頭轉頭哀怨瞪他。

  蕭樾拉開她的手,看了眼她額頭,一邊拿手心按著給她揉,一邊也是沒好氣道:“還能不能消停了?”

  武曇立刻又想起頭天夜里的遭遇,也郁悶了,嘟囔道:“半年之內兩次傷筋動骨,你當我愿意啊?”

  她這會兒是不哭了,可蕭樾看著她那張稚嫩的仿佛隨便一下就能掐出水兒來的小臉兒,到底還是免不了的心疼,又摸了摸她的頭發,緩和了聲線道:“太和堂的那位老大夫,本王已經叫人去打過招呼了,容他在家過了年,初二開始他便過來照料你的傷勢。”

  武曇扁扁嘴,沒反駁。

  外面杏子和藍釉就進來了,分別伺候武曇洗漱和蕭樾凈手。

  等兩人收拾的差不多了,青瓷也帶著丫鬟進來擺膳了。

  因為就兩個人吃飯,菜就沒有做太多,八菜一湯而已,又因為武曇傷了,不好吃的太油膩,口味也盡量的偏清淡些。

  藍釉和杏子扶著武曇到桌旁坐下。

  武曇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轉頭問杏子:“二嫂沒進宮去吧?還有睿兒…”

  杏子忙道:“三公子被老夫人帶進宮里去了,二少夫人如今身子重,經不起折騰,早早的用過飯這會兒已經睡下了,還有府里內外您都放心,二少夫人都安排過了,讓廚房給下人們都加了菜,明日早上拜年時候用來打賞的銀瓜子和物件也都備下了。”

  聽說一家老小都安排妥當了,武曇才徹底放心。

  擺好了飯,青瓷就打發了其他人下去,因為武曇的右手傷了,動不得筷子,她便留下來伺候武曇吃飯。

  到這會兒,也已經餓了快兩天一夜了,只不過因為前面發燒昏睡,這會兒胃口也不大好,只是難免的饑腸轆轆。

  青瓷特體讓廚房給她煮了一碗軟糯的雞粥,一邊吹涼了一邊一口一口的喂給她…

  武曇只吃了兩口,不知怎的,突然就惱了,一把奪過青瓷手里的粥碗,碰的一下遠遠地朝門口砸去:“不吃了!我不吃了,你出去!”

  不只是青瓷,就是蕭樾都被她嚇了一跳。

  青瓷連忙站起來,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蕭樾的眉峰緊蹙,也擱了筷子。

  武曇砸完東西,就一動不動的低頭坐在那里,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主子…”青瓷慌了,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倉促的趕忙跪下去。

  蕭樾伸手來扯她。

  她倒是怪怪的起身蹭過去了,倒是沒再撒潑,反而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低頭站在他面前,抽搭著,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住往下落。

  蕭樾伸手去給她抹臉,擦了兩把又擦不凈,就只能盡量哄著問:“怎么了?飯菜不合胃口?”

  武曇抬起眼睛看他,看樣子的真委屈的不行,一邊哭一邊抱怨:“我不要別人喂我吃飯,我又不是剛斷奶的娃娃,難看死了…”

  說著,眼淚就流得越是兇猛起來,一下子撲上去,死死的抱住了蕭樾的脖子。

  手上的傷,對她這樣嬌生慣養長大的千金貴女來說確實已經十分嚴重了,想想又要幾個月吊著胳膊不能見人,莫名的就覺得心里的委屈鋪天蓋地,也不是為了刁難青瓷的,就是突然情緒失控,便鬧起來了。

  蕭樾小心的托著她那只傷了的手腕,怕她碰到,一邊拍手拍拍她的后背給她順氣。

  他也不勸。

  武曇兀自狠狠的哭了一場,心里就覺得不那么壓抑了,便自主的稍稍往后推開,一邊哽咽著一邊抬起朦朧的眼睛看向他,還抱怨:“你怎么不說話?”

  想想確實是她自己無理取鬧了,又莫名的有點心虛,聲音十分的低弱。

  蕭樾看她哭得梨花帶雨的一副可憐樣,哪里能同她計較的起來,只是面容始終嚴肅的微微嘆了口氣,一邊繼續給她拍著后背順氣一邊給跪在地上的青瓷使眼色:“去擰個帕子來。”

  “是!”青瓷微微松了口氣,趕緊起身走到墻角的盆架前面擰了一方濕帕子過來。

  蕭樾拿帕子給武曇擦了臉,她就也不好意思繼續哭了,只還是低著頭揪著衣角站在他面前,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

  蕭樾抬手蹭了蹭她的臉蛋兒,無聲的嘆了口氣,就干脆把她按到自己腿上坐了,一邊重新撿了筷子,親自夾了飯菜喂她。

  不用單獨對著個專門喂她吃飯的人了,武曇這會兒倒也覺得不是那么氣悶了,就吸了吸鼻子,默不作聲的蕭樾夾什么她都默默地吃了…

  青瓷見狀,也不好在這屋子里干站著了,便就輕手輕腳的轉身退了出去。

  房門關上,多少是弄出了點動靜,武曇聽見了,回頭看了眼,再一想到自己方才無理取鬧的一幕,便是羞愧的很,臉一紅,就使勁的蹭進蕭樾的頸窩里藏起來了。

  蕭樾看她這副德行,即便方才被她折騰的也有些窩火,這時候也是半點脾氣沒有了,只沒好氣的奚落了一句:“你還知道丟臉?”

  武曇先是不吭聲,自覺無顏見人,就把臉藏在他頸邊使勁的磨蹭,哼哼著不肯抬頭。

  她那一腦袋被火燎過的頭發,還沒來得及修剪,蹭的蕭樾發癢,圈在她腰際的那只手用力拍她屁股一下,冷聲命令道:“吃飯!”

  大約也是為了給她長長教訓,他那一巴掌拍下去的力道確實有點疼。

  “疼!”武曇呼痛了一聲,這才氣惱的猛地抬頭瞪向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

  蕭樾原是板著臉的,武曇則是想裝大尾巴狼,卻只互相看了對方一樣就自覺無趣,便都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門外守著的青瓷和藍釉互相對望一眼,就只能彼此神色復雜的無欲望蒼天了…

  大大的慣例,各家都是要守歲的,老夫人進宮去了,一般要到下半夜才能回。

  蕭樾陪著武曇吃好了大飯,也才二更過半,就叫青瓷二人進來給她穿戴整齊了,穿了羊皮小靴子,又裹了厚厚的裘衣,將她拎著上屋頂去賞景了。

  這一夜,京之內,萬家燈火,從高處一眼眺望出去,便是一片盛世太平的好景致。

  蕭樾不是個話多的人,兩個人就安靜的坐在那看風景。

  武家今年的男丁都不在家,這個年過得就格外冷情些,往前最不濟還有武青鈺帶著武青睿滿院子放焰火,得鬧到半夜才消停,今晚就只是有些小廝和丫鬟聚在一起偶爾點些炮竹和煙火,才算是把這個年味給撐起來了。

  武曇自己身上其實已經裹得很厚實了,蕭樾把她攏在懷里,又拿大氅裹了一遍,這會兒她就只露個腦袋出來,一會兒就左右轉轉,看著看那,每賺一次,披散著的頭發就要糊蕭樾一臉,后來蕭樾翻了,索性拿下巴直接將她壓住,不準她再動了。

  武曇奮力的掙扎,兩人較著勁又玩鬧了一陣,直到武曇沒氣力,直接癱在他懷里了。

  她笑嘻嘻的伸手去摸蕭樾的臉,一邊揩油一邊戲謔道:“很晚了,王爺還不回去么?”

  “這只爪子也不想要了?”蕭樾怕她著涼,就把她的爪子又塞回裘衣底下捂好,垂眸見武曇一直眼巴巴的盯著他看,方才說道:“本王跟武老夫人打過招呼了,這幾日就住在你們府上了。”

  武曇大驚失色,掙扎著就要爬起來,一邊大聲的反駁:“你胡說!我祖母才不會答應,你不要臉…”

  老夫人就算默許了這門婚事,也絕對不會允許蕭樾登堂入室就這么跟她牽扯不清的。

  武曇篤定了蕭樾這是要搞事情——

  別的事都好說,要刺激她那老祖母,卻是萬萬不能的!

  她是真急了。

  蕭樾看她這氣急敗壞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后才反應過來——

  這丫頭是又想偏了,頓時就哭笑不得起來,屈指彈了她腦門一下,咬牙道:“你腦袋里又想什么好事呢?你祖母叫人收拾了外院的客房!”

  武曇正捂著額頭喊疼,聞言就窘迫的臉上一紅,但隨后就一梗脖子,破罐破摔了:“什么好事兒?誰想好事兒了?你又不是沒有府邸,干嘛死皮賴臉住我家來?”

  還不就是掛心她那傷勢么?她又無理取鬧起來,蕭樾干脆就懶得理了。

  “你說話啊?”武曇等了半天沒聽他啃聲,就在大氅底下拿沒受傷的那只胳膊的手肘撞他,“又來想方設法的壞我的名聲,你還要不要臉?”

  “所以呢?”蕭樾失笑,確實不想跟著她的思路走,卻也不得不戳破她拐彎抹角的映射,“本王這就回去備好了三媒六聘,明天一早就登門把你領回去?”

  武曇臉上略有點燒,與他對視片刻,卻突然啞火了。

  以往她雖是蹦跶的歡,可到底是紙老虎一只,你真要跟她動真格的了,她又想往回縮…

  蕭樾算是把她從頭到腳都看透了,見她又心虛起來,就還故意逗她:“你這是又不愿意了?”

  “不是…”武曇脫口反駁,話一出口,又趕緊挽救,目光閃躲著支支吾吾起來:“明天太倉促了嘛…”

  蕭樾既然敢說,她就知道多離譜他都能做的出來,所以這會兒是真的心里打鼓。

  蕭樾看她那副糾結的小模樣,就拿手使勁的將她的頭發全都揉亂了,最后才又把她拎回懷里,認真的裹好了,悵惘的一聲長嘆:“就算你答應也晚了,暫時是別想了。”

  武曇一開始沒太反應過來,只狐疑的轉頭看他,但見他遙望著天際的方向,面上表情肅穆,突然就意識到了什么,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彼時,千里之外的元洲城,正在經歷一場突如其來的血戰。

  武青林回軍營已經有幾天了,他和武勖之間面上都維持的很好,一團和氣,各自都按部就班的做著平時該做的事,心里卻是片刻不敢松懈的彼此防備。

  這陣子,武勖是借口在幾件事上刻意刁難過他,不過他也只是花費些力氣罷了,都是盡量周旋給應付過去了。

  本來除夕夜這天,元洲城本地的兵士都特許給放了假,準他們回家過年,好好的與家人團聚了,軍營里也改善了伙食,準備上下同慶,一起過年。

  軍中雖然平時嚴禁士兵飲酒,可逢年過節和每逢戰事大捷,卻免不了要犒賞三軍,好生慶賀的。

  這幾個月,南梁方面都沒什么動靜,軍中也算穩固。

  武勖親自坐鎮,在帥帳外擺開了宴席。一群糙漢子,喝酒劃拳,一直鬧到二更多才散了。

  武青林回了自己的帳篷,剛喝了碗醒酒湯,就聽軍帳外鬧騰起來,前后一炷香的工夫不到,所有的副將參將就都被點齊了,武勖火速帶兵往城里趕。

  軍中飲酒也是有度的,雖是大部分人都喝高興了,但戰事一起,也都叫得醒,立馬精神了。

  大軍火速進城,按照武勖的吩咐分散往各城門增員把守。

  他們這一支則是直奔南城門。

  “二更多點的時候南梁人動用了火攻,沒有攻取城門,而是沿著外城圍墻動用了強弩火箭,東南那一片的民房被燒著了一片。偏今天是除夕,一開始百姓還以為是誰家放鞭炮濺了火星出來,都忙著救火,于是就有大批的南梁士兵趁亂淌過護城河,翻墻進城了。”過來接應的斥候邊走邊將事情的經過大致的稟報了,“這些人后又偽裝成房屋被燒的百姓,沖到南城門去鬧事,那會兒剛好是三更,城門換崗的時候,守城的將領一時疏忽,險些就叫他們趁亂把城門給打開了,幸好臨時有人反應過來,一番血戰才將混進來的南梁人給盡數剿滅了。可就趁著城內混亂的當口,南梁大軍已經壓到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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