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兩條船在水上搖擺,船上人影晃動,尖叫聲此起彼伏。
本來因為離著那邊稍遠,動靜還不是很大,但是隨著小船搖擺的厲害,第一個人落水之后,動靜就壓不住了。
不止是船上,就連在水上回廊上散步的人也被驚動了,眼見著水上要出事,也跟著尖叫呼救。
燕廷襄本來正在跟人閑聊,一抬頭看見那邊的動靜,眼中瞬間凝滿了一層寒冰,抬腳就朝湖邊走去:“過去看看!”
兩人快走到岸邊,隔著老遠也看不清楚那邊兩條船上具體是什么情況,只見船上人影一動,撲通一聲,又有一人栽進了水里。
燕廷襄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往人群里一尋,就看到了剛好并肩往這邊來的燕廷瑞兄妹。
兩個人的視線碰撞,燕廷瑞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燕廷襄下意識的捏緊了拳頭。
他雖然早就料到陳王府今天會有動作,并且一直等著他們兄妹三人的一舉一動,本來沉櫻去游船了,他是有些遲疑要不要想辦法阻止一下,畢竟水上不安全,容易出事,并且一旦出事,要施救也難。
可是沉櫻上了船,燕廷瑞兄弟兩個卻都在岸上,他就打消了念頭。
原以為陳王府一定會不擇手段的跟他搶這門婚事的,這一刻看見燕廷瑞臉上得意的表情他才恍然大悟——
對方遠比他想象中的更為惡劣,他們不是非要跟他搶婚事,而只是不擇手段的破壞,即使破壞不了也要叫他難堪!
燕廷襄左右看了眼。
不遠的地方岸邊還停著一條船,他卻有些遲疑該不該登船上去救人——
一則可能已經來不及了,二則這樣上趕著去搶這個風頭…
雖然他想要謀這門婚事,但并不代表他可以為了謀這么一門婚事就放棄了自尊和體面不要。
“廷襄,快想辦法,我妹子也在那船上啊!”跟燕廷襄站在一起說話的是何皇后娘家的侄子,魯國公府的世子。
他是真的著急,還沒等燕廷襄反應過來,就已經拽著對方朝著停在岸邊的船狂奔。
燕廷襄不好甩開他,略一斟酌還是跟他上了船,同時沖著岸上圍攏過來的宮女和太監道:“有會水的上來幾個。”
“有!奴婢會!”馬上有兩個會水的宮女和一個小太監跳上船。
負責劃船的宮女還愣著,魯國公世子一腳踹過去:“快劃過去啊!”
“是!”那宮女這才回過神來,忍著痛帶人全力的搖船。
燕廷襄立在船頭,面色不善。
岸上燕廷瑞和燕廷婷兄妹互相交換了一下神色,燕廷婷嘲諷的冷笑:“魏王世子妃入獄,想來是讓魏王府受了不小的打擊,否則…以燕廷襄的為人,我以為他會放棄呢。”
他們叫人在船上做了手腳,寧國公主一旦落水被旁邊船上的男子沾身,就等于清白不保。
這種情況下,高傲如燕廷襄——
他去搶這個功,就得娶個名聲受損,不清白的媳婦兒。
這種侮辱,是個男人都接受不了,更何況還是他。
燕廷婷純粹看熱鬧,嘲諷的十分明顯。
燕廷瑞的神色卻不如她這般樂觀,反而有些憂慮起來,煩悶說道:“這樣看來他是真的對承襲皇位存了勢在必得的決心了,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咱們陳王府與他們魏王府多年來一直不對付,回頭一旦真的叫他得了皇位…今天咱們雖然算計成了他,卻也未必是好事了。”
燕廷婷被他說的一個激靈,臉上表情也有了瞬間不受控制的僵硬。
半晌,她才勉強自己定了定神,轉頭看向兄長;“三哥說這些做什么?那皇位是那么好得的么?而且…他憑什么說這事兒是咱們做的?”
話是這么說,氣勢卻明顯弱了下來,多少有些心虛。
燕廷瑞張了張嘴,最后卻還是放棄了,沒跟她說什么。
這個妹妹就是個眼皮子淺的,又被家里寵的不知天高地厚,有些話你跟她根本就說不通。
燕廷瑞再轉念一想就安慰自己——
橫豎就算沒有今天這一出,他們兩王府之間也早就積怨已深,勢不兩立了,新仇舊怨已然那么多了,就也不在乎再添這一筆了。
燕廷婷見兄長沒了后話,還想著看熱鬧,就帶著自己的丫鬟往旁邊走去:“我去那邊看看。”
彼時沉櫻他們乘坐的小船正搖晃的厲害,沉櫻被晚棠和邵婉護著站在甲板上。
小船搖晃不定,船底那里已經漫上來很深的積水,船體慢悠悠的不住往下沉。
船上的除了她之外還有另外三名北燕的貴女,外加兩名劃船的宮女。
她帶了兩個婢女,其他人每人帶了一個貼身丫頭,當時剛發現船過了水之后,因為慌亂,其中一個劃船的宮女和一個丫鬟已經跌入了湖中,那宮女會水,丫鬟卻是胡亂撲騰,此刻宮女正攬著那半死不活的小丫頭在踢水,也分身乏術。
此時船上剩下的九個人分聚在小船兩頭的甲板上。
船里過了水,再加上慌亂中姑娘們全都沒了方寸,跺腳尖叫,弄得整條船都搖晃不止。
沉櫻雖然還算鎮定,也是嚇得白了臉,死死的捏著晚棠的手。
水面上另一條男子們乘坐垂釣的小船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往這邊劃過來,但是因為那船上的人多,再加上也都是些眼高手低的貴族子弟,胡亂的指揮,船也走的十分艱難。
船在不斷的往下沉,并且速度越來越快,眼見著水就要沒過甲板。
邵婉握著沉櫻在發抖的另一邊手臂,一邊注意著腳下一邊盡量安撫:“公主您別緊張,奴婢的水性不錯,一會兒如果船真的沉了,您別撲騰也別亂動,奴婢能護住您!”
可是她一個小女子,至多也就只能護沉櫻一個。
說話間晚棠已經飛快的松開了緊抓著沉櫻另一邊手臂的手。
沉櫻隱約明白了什么,驚懼的轉頭看向她。
晚棠臉色蒼白的勉強沖她擠出一個微笑:“奴婢不怕!”
這樣的情況,怎么可能不怕呢?
沉櫻看著她故作鎮定的表情,張了張嘴,最后卻發現無話可說,因為——
隱約之間她突然感覺鞋子里一片濕冷。
沉櫻嚇了一跳,倉促間正要低頭去看,已經聽到另一邊船頭上有人尖叫一聲:“救命…”
她下意識的循聲一抬頭,那一側的甲板帶著立在那里的五個人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速度太快,幾個人瞬間栽入湖水當中,而同時壓得這邊船頭迅速往上一翹。
主仆三個腳下失去支撐,邵婉趕緊深吸一大口氣的同時一把抱住了沉櫻。
然則下一刻,卻突然手肘一麻,她下墜的瞬間抱著沉櫻的手臂突然失力。
邵婉驚懼不已,唯恐自己失職護不住主子,落入水中的同時倉促間往水里去尋,卻見眼前人影一晃…
方才倉促間藍釉飛身上了甲板,順勢將一張小桌子踢入水中,然后從她手里搶了沉櫻,此時趕在那桌子下沉之前足尖在上面借力。
邵婉確定沉櫻沒落水,自然不敢扯后腿,趕忙鎮靜下來停止了掙扎。
藍釉乘坐的小船離著這邊還有十幾丈,她攬住沉櫻在手多少累贅,先是借著那小桌子借力一次,然后剛好迎著那邊男子門垂釣的船只又緩了一下,一船的人見有人往這甲板上飛撲而來,都張開雙臂做出來接人的準備了,卻不想藍釉只在船頭足尖一點,緊跟著又在他們面前一掠而過,往船尾又借力又起一波,直接落回了后面她自己乘坐的那只小船上。
彼時正在搖船的兩個小宮女都還沒反應過來,當時只看見她往前的湖面上躥了出去,都嚇傻了,甚至忘了繼續劃船,才一眨眼的工夫又見她拽了個人回來…
跟變戲法一樣。
沉櫻亦然,雙腳落地的時候都還覺得恍惚,有好一會沒反應過來。
藍釉一邊扶著她,直接讓她坐在了船底上,一邊冷著聲音沖兩個劃船的宮女怒喝:“找死么?前面還有人在水里,快劃過去救人!”
沉櫻是最重要的,既然把人救下來了,她也不是很有那個熱心腸再去親力親為的營救那些北燕人了。
橫豎邵婉一個會水的丫頭能護住了晚棠,她叫人劃船過去就算是盡了救人的本分。
“哦!”兩個宮女如夢初醒,連忙繼續大力的劃船。
他們這船上人少也輕快,很快就超越了前面那條船,趕到了落水點。
水下有兩個會水的宮女,一人護著一個落水的貴女,剩下的人都在浮浮沉沉的掙扎。
藍釉懶得說話,抬腳就把這船上兩個劃船的宮女踹下去:“救人!”
安排在湖面上劃船的宮女必然都是通水性的,萬一有點什么事還好應變。
兩個宮女被人踹下去,嗆得不輕,雖然心有怨言,卻知道人命關天,半點不敢怠慢,連忙游過去撈人。
藍釉撿起撐桿,將船緩慢的往有人的地方去,沉櫻想了想,就把罩在最外面的大袖衫脫掉,也挪到船邊去幫忙拉人。
先把晚棠和邵婉拉上來,邵婉也會點功夫,并沒被方才場面嚇到,和藍釉配合默契,一個個的把落水者都拖上來。
那些貴女和丫鬟們全都養尊處優,這么一落水,全都嚇傻了,被撈上來也都癱在那里,很占地方。
眼見著船上都塞滿了,后面燕廷襄他們的船也到了,藍釉就沒再停留,跟邵婉一起劃船先行靠岸——
大家身上都濕了,又都是姑娘,得趕緊找了衣裳換好。
小船兒就近往湖心島上靠。
彼時武曇和壽安公主,還有跑了一路匆匆趕到湖心島上來的燕廷婷等人都在臨水的欄桿前面張望。
藍釉去的及時,雖然之前隔得遠不太能分辨出那邊具體的情形,武曇倒也不是十分擔心,遠遠地看著藍釉撐船往這邊來,就更是提前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壽安公主卻是分外的焦灼,不住的揪著手里帕子往前張望:“人應該都沒事吧?怎么就翻船了呢…”
其他人也都神色焦灼。
今天他們進宮赴宴,雖然她們在岸上這些人指定沒事兒,可萬一有人喪命,也是夠糟心的。
眼見著藍釉將船劃過來,甲板上幾位貴女都在,眾人才唏噓著慢慢松了口氣。
“快!把寧國公主她們扶上來,都小心著些。”壽安公主指揮著宮人,出了這樣的事,為表誠意,她自己更是遞了手出去要親自接沉櫻上岸。
武曇沒管閑事,就站在旁邊等著,冷不防就有人從她背后大力往前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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