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遠和他同為副使,季遠現在若是有什么閃失,他豈不是嫌疑最大?
晟王的嫌疑最大!
他們當中任何人出了事,都是晟王的嫌疑最大!
畢竟——
他們都是皇帝欽點,讓跟著晟王出來辦事的。
皇帝和蕭樾之間有嫌隙,互相猜忌,他們所有人都是靶子…
只不過,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誰敢公然指證蕭樾什么?
薛文景心里暗罵一聲,只能頂著那刺鼻的氣味硬著頭皮進了屋子。
片刻之后出來,身后跟著太醫。
“王爺!”太醫出來就跪在了蕭樾面前。
蕭樾負手而立,沒做聲。
太醫就主動回道:“季大人是文官,身體底子本來就弱,路上咱們又趕路趕得急,前兩天就有點水土不服的癥狀了,再加上可能飲食不當,這才誘發了病癥。”
“治不得?”蕭樾問道。
“這…”太醫遲疑了一下,跪在地上偷偷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大著膽子道:“微臣已經開了對癥的藥給季大人服下了,可是這都過去半個時辰了還未見效用,微臣…微臣也有些拿不準!”
此言一出,人群里就一陣的躁動。
官員們面面相覷——
季大人好端端的一個人,這才離京十來天,難道要活活拉死么?這豈不成了笑話了?
大家多少都有點心慌,可是當著蕭樾的面又不敢造次議論,就全都忍著。
蕭樾臉上罩了一層寒霜,也不說話。
燕北看了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太醫一眼,徑自進了那屋子。
官員們也不好說什么,大家都就這么熬著等。
燕北進去了有半盞茶的工夫就出來了,也不用蕭樾開口詢問他便說道:“脈象上看不出什么,癥狀確實挺嚴重的,屬下去請風老過來瞧瞧。”
蕭樾頷首。
燕北就埋頭匆匆的出去了。
蕭樾環視一眼在場的眾人。
這個院子住著季遠和薛文景,再加上另外兩個低級官員,剩下的住在相鄰的兩個院子里,這會兒人全部都在這里。
蕭樾這目光一掃,雖然什么話也沒說,還是叫在場眾人感受到了冰冷的一絲寒意。
“王爺,季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應當會無礙的,可能…可能就只是太醫的藥見效的慢些。”有個官員大著膽子安撫了一句。
其他人連忙就要附和,院子外面已經傳來一陣響動。
北燕去而復返,身后還帶著一隊十來個人。
眾人的話茬登時打住。
就聽蕭樾冷聲的命令:“挨間屋子給本王搜,看誰那里有不干凈的東西!”
“是!”侍衛們應聲,立時就往幾個屋子分散翻找了起來。
太醫都沒說季大人這病里有蹊蹺,晟王殿下這是要做什么?
薛文景心里咯噔一下——
這把火不會是要往他的身上燒吧?
可是明知道自己的嫌疑最大,他又哪敢在這個時候出頭?捏著手指,手心里一片冷汗。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連問都不敢問一句——
這位晟王殿下本來就不近人情,又是在他要立威的當口,誰敢往上撞?
幾個屋子里傳出動靜很大翻找聲,院子里人心惶惶。
太醫還跪在地上,都忘了起身。
不想,蕭樾卻獨獨又看向了他:“李太醫也別閑著了,既然病人你治不了,那就去驗一驗季大人屋子里他用過的器物上有無異常!”
李太醫驚詫的抬頭看了他一眼,不敢怠慢,連忙又爬起身來:“是!”
轉身又進了季遠的屋子。
燕北當時把侍衛領過來之后就又出去了,此刻回轉,就又稟道:“季大人的晚飯是跟姚、唐兩位大人一起用的,剩飯也已經被下人吃了,人都沒事。水房那邊說季大人這邊晚間要過兩杯茶,都是貼身的小廝過去親手沖泡的。”
蕭樾道:“小廝呢?”
燕北左右看了眼,然后就快步進了屋子,片刻之后拎了個小廝出來,扔在蕭樾面前。
那小廝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高適中,有點瘦,跪在地上就磕頭:“王爺,我家老爺病重,求王爺想辦法救救我家老爺。”
蕭樾沒看他,只沖燕北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燕北道:“屋子里沒有茶碗了。”
蕭樾道:“去茶水房把負責清洗茶碗的人帶過來。”
“是!”燕北應諾一聲,又出了院子。
他們這主仆倆,雷厲風行到完全不給別人反應和插嘴的機會,并且彼此間還有種默契,往往不需要太多交談就很默契的能達成共識。
院子里的一群人看的眼花繚亂的。
過了一會兒,是進去查驗季遠用過的東西的太醫先出來的,跪下去為難的道:“季大人屋里就只有半碟用剩的點心,微臣沒驗出什么。”
蕭樾冷著臉沒做聲。
隨后風老就被帶到了。
“王爺!”來的是風老一個人,因為趕得急,他進門就氣喘吁吁的。
蕭樾也不廢話:“里面有個病人,勞您進去看看。”
“是!”風老躬身領命,然后就背著藥箱匆匆進屋子里去了。
再然后,燕北就帶著兩個婢女進來了。
兩人也是一進門,只看蕭樾冰冷的一個側面輪廓就嚇的腿軟,倉惶的就伏在了地上:“王爺饒命,奴婢們什么也不知道,更是什么也不曾做過啊!”
兩個人哭哭啼啼的。
蕭樾當即冷喝一聲:“都閉嘴!”
兩人同時一抖,再就一聲也不敢吭了,只還是瑟瑟發抖的伏在那。
蕭樾這才拿足尖一指跪在旁邊的小廝:“認清楚了,這個奴才送回去的茶碗里剩下的茶葉渣子潑哪兒去了?”
兩個婢女匆忙抬頭,還沒太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倒是伏在地上的小廝先是一抖。
蕭樾看在眼里,頓時目色一寒。
燕北已經上前,一把將他拎起來:“潑在哪里了自己講出來,省得浪費了王爺的時間和人手,回頭要多吃苦頭!”
蕭樾此刻真的是一身的寒氣,多一分的耐性也沒有。
這些雞毛蒜皮,又都是些淺顯的詭計居然要他來處理,真的是將這些混賬東西直接打死了才清凈。
那小廝被燕北強行提起來,雙腿抖的跟兩根面條似的,再看跟尊冷面神一樣站在面前的蕭樾,還哪里敢強辯?
只不過舌頭打結,一時發不出聲來,就只是抖著手指院子外面的花圃:“那…”
燕北將他扔回地上,又隨手點了兩個人。
兩個人領命出去,沒一會兒再回來其中一個就用從衣袍上扯下來的碎布裹著一捧泡過的茶葉渣:“王爺!”
那小廝伏在地上,已經抖的不成樣子,卻不敢抬頭來看。
蕭樾斜睨了一眼:“給他喂下去。”
“是!”侍衛領命。
“啊…”那小廝慘叫一聲,剛抬起頭來要求饒,侍衛剛好順勢捏開他的嘴巴將破布里裹著的混了泥土的茶葉渣子倒進他嘴里。
小廝手舞足蹈拼命的掙扎,卻根本無濟于事。
另一個人已經進了旁邊的屋子,片刻之后拿著個水壺出來,倒水給他沖了下去。
侍衛撤了手,小廝就捂著喉嚨倒在地上拼命的咳嗽。
他伸了手指想要去摳喉嚨,蕭樾使了個眼色,侍衛立刻上前,扯下他的腰帶將他手腳都捆了。
薛文景等人臉上顏色沒一個好看的,卻沒有一個人敢于出面質疑的,大家全都明哲保身站在一旁看著。
那小廝被堵了嘴,發不出聲音,就縮在地上神色惶恐的使勁掙扎。
過了會兒風老才從屋子里出來。
蕭樾抬眸看過去。
風老點點頭,拱手道:“病癥是有些嚴重,草民不得已用了猛藥,一刻鐘之內應該就能止瀉止吐。只不過里面那位大人前面已經損耗嚴重,這會兒得趕緊灌一些鹽糖水讓他緩一緩。”
李太醫此刻也是惶恐,不等蕭樾吩咐立刻就爬起來:“微臣這就去辦。”
蕭樾沒有管他,只又沖風老略一頷首,然后吩咐燕北:“送送風老。”
“是!”燕北領命。
風老又拱手一揖,便就跟著出去了。
既然季遠死不了,蕭樾就懶得在這浪費時間了,直接又掃使一眼在場眾人道:“明日一早還要繼續趕路,諸位大人都早點歇著。”
說完,看了縮在地上的那小廝一眼,繼續道:“明天早上告訴本王結果即可!”
他心里已經認定了結果,無非就是等著證據確鑿,來堵在場的這些人的口。
“恭送王爺!”薛文景等人大氣不敢喘,連忙送他。
不想,蕭樾走了兩步,卻又突然止了步子,卻沒有回頭,只是聲音冷漠又清晰的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你們這趟都是跟著本王出京辦事的,死了或是傷了哪個都得要本王負責,不過各位大人年歲都也不小了,應該也不需要本王派人照拂你們的日常起居吧?諸位若是覺得無聊,要起亂子也盡量起的轟轟烈烈一點,省得天天讓本王來管你們這些雞毛蒜皮!”
言下之意,你們要起幺蛾子,就搞個大事出來,能拿到皇帝面前說事兒的那種,別出這種貽笑大方的餿主意。
可是——
晟王殿下這是說誰?季大人這個小廝到底是在替誰做事?
眾人被蕭樾暗諷,頭發絲兒都豎起來了,待他走后就開始面面相覷…
薛文景看見蕭樾出了院子,那些在隔壁院子里查檢的侍衛迎上來跟他稟報結果。
薛文景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壓了半天的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衫,就連身邊的同僚們竊竊私語之后全都心照不宣的在偷瞄他他都沒在意。
蕭樾徑自回了院子,武曇那邊燈早熄了,他也沒過去,只回房叫人打了水沐浴。
燕北在收拾季遠那邊的爛攤子,他沐浴之后披了件衣袍出來,從存放公文的箱籠里拿了個精致的小匣子出來放在案頭,然后就坐在案后拆閱信函。
看了七八封信函的時候燕北就過來了。
蕭樾抬眸看向他:“都處理妥當了?”
“是!”燕北點頭,“城南那邊已經部署好了,洪將軍已經將人派遣過去,不會耽誤事的。季遠那邊情況也穩住了,不過他…”
蕭樾真正關心的只是南城那邊的布署,聽到季遠這就冷笑了一聲:“他不過是尋個借口不想繼續跟著北上罷了,隨便他好了。”
皇帝必然是囑咐了季遠什么事,但是這個季遠還算聰明人,并不想替皇帝去出這個力來得罪他,所以就使了一出苦肉計。
燕北知道他不關心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就也不再提起:“王爺沒別的吩咐,那屬下就先下去了。”
“嗯!”蕭樾應聲,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以眼神示意案頭的那個匣子,“那個你拿去。”
燕北皺眉,仿佛是預見到了里面會是些什么,就很是踟躕了片刻才上前將匣子拿起來。
蕭樾跟自己人向來不兜圈子,直言道:“里面是近三十年北燕朝中所有大事的相關記檔,本王叫人謄了一份出來,你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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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欠著的一章繼續記賬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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