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小白龍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還是湊巧它招的雨和本來就要下的雨混在了一起,總之那場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差不多兩天。
雨下了兩天,聽起來很長,然而放到“年”這個跨度上,看起來也就沒多久了。
雨過之后,便是晴天。
對于天氣來說,晴天永遠都是出現頻率最高的天氣,哪怕人們偶爾會發出“怎么又是雨天”的抱怨,但這依舊改變不了雨天其實沒有晴天多的事實。
就像是蘇卿的生活一樣,不管是和室友鬧矛盾,還是大早上的跳窗開門,都不過只是生活之中的小插曲而已——那些事情就好像是朝著湖里投的石子,哪怕當時濺起來的波浪再大,最終都還是會回歸平靜。
插曲過后,自然便會回歸主旋律,而對初中生來說,主旋律毫無疑問的只會,也只能是學習。
蘇卿自然也在學習,為了能有更多正大光明的懶散時間。
雖然殷琪每天都在和蘇卿抱怨A班的數學教的有多么多么快,題目又是有多么多么難,可所幸的是她在B班,雖然速度相比起其他班級要快一些,卻也沒A班那么夸張,這讓她能有很多忙里偷閑的悠哉時間。
自那次招雨之后,小白龍比起之前似乎更鬧騰了一些,經常上課的時候就在護身符里咕扭咕扭的鬧騰個不停,蘇卿沒辦法,只能從小賣部買了更多的零食備著,不僅是裝在衣服兜里,甚至在課桌里也藏了一些——也只有吃零食的時候,這小家伙才會稍微安靜點。
‘老這么關著也不好吧?要不要什么時候放它出去玩會?’
在某些時候,蘇卿偶爾也會冒出這個想法,只是總是會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打斷了思緒,從而又將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后。
哪怕僅僅只是學習,初中生們的零碎事情依舊很多。
校服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延遲之后終于也是發了下來,很普通的藍白運動款式,尼龍的料子,穿著不說多舒服,起碼看起來還不錯。
不過,在報尺碼的時候,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喜歡報大一碼,有夸張些的甚至會報大三四個尺碼,一是因為寬松些穿著舒服,二嘛…自然便是因為覺得好看了。
所有人應該都記得,當初“非主流”這種審美在年輕人當中到底是多么的有市場,哪怕僅僅只是曇花一現,可現在卻也正是它“現”的時候。
像縮袖口,踩褲腳這種別別扭扭的穿搭正是現如今學生中最為推崇的“好看”,有些人甚至校服剛發下來沒幾天,就有意把校褲的褲腳后跟踩了個稀爛,不僅不覺得可惜,反而還覺得是時尚。
不管以后回憶起這段時間來感覺多羞恥,起碼現在這些家伙們都是以此為榮的。
蘇卿作為一個后世來客當然知道有這么一段時期,然而不論是當初還是現在,她都不可能去學那個樣子——當初是因為太過遲鈍沒跟上潮流,現在嘛…自然是覺得這樣子實在是沒什么好看的地方。
然而,因為她那過于矮小的身子,哪怕是最小款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依舊也還是大了一些,那縮袖踩腳的樣子不說和那些“非主流”一樣,便是平時走路行動也很不方便,無奈之下便只能撩起袖子卷著褲腳,倒也算是清爽利落。
果然都是個子的錯!
蘇卿不知道第幾次在心里心里發出了這樣的感嘆,直抱怨自己身體的不爭氣,以至于連正在臺上講課的李峰在她看來都有些討厭。
畢竟,人生氣的時候,總是覺得什么都看不順眼的。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李峰在講臺上學著那些老夫子的模樣,搖頭晃腦的讀著這篇觀滄海,看他那閉著眼睛自我陶醉的模樣,就好像面前面對的不是學生,而是真的到了滄海之畔,看到那白浪擊石的壯麗風景,中氣十足的聲音幾乎在教室里產生了回音,滿是豪氣。
然而蘇卿卻只是盯著他那滿是青茬的腦殼,看著那些附著在青茬之間的細膩油光,想著這位語文老師洗頭的時候到底是用洗發露還是沐浴露——又或者干脆是用洗面奶?
臉皮和頭皮,應該差不多吧?
“嘶!”
正專心致志開著小差的蘇卿突然感覺腦后一股大力傳來,脖子不自覺的就朝后仰了一下,頭皮上猝不及防傳來的刺痛感引得她倒吸了口涼氣。
剛剛還在編排別人的頭皮,轉眼間自己的頭皮就遭了秧,這大概便是冥冥之中的某種報應。
轉過頭,卻是見到坐在她后座的那個男生整個人倚靠在他后桌的桌子上,正以一幅吊兒郎當的模樣笑著看著她。
男生叫曹曉霆,很顯然,剛剛就是她拽了蘇卿的辮子。
有辮子的人都知道辮子被人冷不防的拽一下是什么感覺,再加上蘇卿本就心情不好,當即就瞪了他一眼,壓著聲音低低的罵了一句:“你干嘛?有病啊?”
曹曉霆咧了咧嘴,笑道:“沒事,光頭講課太無聊了,看你辮子有趣,拽一下玩。”
雖說成績在班里只是中游,但曹曉霆卻偏生長了一幅好皮囊,再加上他性格四海,和誰都能玩到一塊,家里又有錢,身上時常有些新奇玩意,在班里的人緣向來都很好——如果要做個比較的話,那么他大概就相當于男生當中的殷琪。
嗯,單指人緣方面。
“有毛病。”蘇卿罵了一句,旋即轉過頭去不再理會——她可太了解男生做這些幼稚行為時候的心理了,這時候越理他他越來勁兒,不僅不覺得自己錯,反而還覺得自己很酷,心理上會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大概也只有等女生真哭了的時候,他們才會稍微慌上那么一下,然后在心里抱怨女生都是愛哭鬼。
“哎,你生氣了啊?”
然而蘇卿不想理他,他卻沒有什么停下的想法,反而拿筆戳了戳蘇卿的背,油腔滑調的問了一句。
典型的公子哥做派。
很顯然,曹曉霆是那種從小到大都被人捧著的那種人,不單單只是家里人寵,便是和周圍同齡人相處時候也習慣處在領導地位,他叫別人,別人就必須要答應他一聲——倒不至于說是紈绔子弟,只是…讓人討厭。
哪怕是王斌這個自來熟的小直男,也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
“你沒完了呀?”蘇卿皺著眉,轉過頭小聲的說道,“再鬧我告老師了啊?”
“哎哎哎,你這人兒,怎么這么不禁逗嘿。”曹曉霆似乎是從外地來的,口音和溫縣那軟膩膩的語調不太一樣,帶著些許京片子的味道,那混里餛飩的兒化音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的不著調,“我這是找你有事兒。”
“有什么事兒你還得拽老…我頭發?”蘇卿一氣之下差點連“老子”的自稱都崩出來了,實在是拽頭發這事太能撩撥人氣性——不僅僅只是被拽時候嚇的那一下,還包括后面發圈松了頭發散了又要重新扎然后沒鏡子又扎不好等等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
媽噠,真的越想越氣,好氣啊!
蘇卿側著身子,瞪著眼睛,用一種近乎于要殺人的眼神斜斜的盯著曹曉霆。
雖然在蘇卿的自我想象中,此刻的她應該是具有一種如同妖魔一般的恐怖威勢,然而實際上,因為她那奶里奶氣的外表,哪怕此刻她確實是在毫無掩飾的表達著自己的怒氣,那模樣,與其說是可怕,倒不如說是可愛了。
小小個的蘇卿不僅是個子小,便是連五官都還沒長開,那樣子,實在是太乖巧了一些。
“你那么小心眼干嘛?”曹曉霆嗤笑了一聲,弄的好像反而是蘇卿斤斤計較一樣,“哎,小矮子,我問你個事兒啊,你和王媛媛是一個寢室的吧?你們關系很好嘛?我看你們平時上下學都一塊走,你就和她的小跟班似的。”
自從那天一塊早起翻窗后,蘇卿和王媛媛的關系就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準確的說,是王媛媛主動往著蘇卿邊上靠,上課一塊,放學一塊,連下課上個廁所都愛拉著蘇卿一塊。
正好,因為殷琪去了A班,兩個人除了吃飯和夜宵以外,在一塊的時間確實是少了許多,蘇卿倒也是不介意身邊多上王媛媛這么個朋友。
至于被人當成是王媛媛的跟班…
單單從外形上看,身材高挑又漂亮的王媛媛確實是更加引人注目一些——不說王媛媛,哪怕是和殷琪在一塊的時候,在外人看來,她也同樣是個透明的背景板。
畢竟,哪怕蘇卿成績好,可測驗都過去那么久了,再加上她平時文文靜靜的,實在是一幅沒有氣場的樣子,被人當成小跟班簡直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不過,背景板也好,小跟班也罷,蘇卿對此倒是沒什么意見,不被人注意便意味著少很多麻煩,或者說,悠悠閑閑的做一個旁觀者正是她所喜歡的,若是平時,蘇卿倒是不介意和這位后桌聊上那么一兩句,享受享受上課時候說小話的緊張刺激。
然而,一來,她本就在氣頭上,曹曉霆偏偏還火上澆油的來揪她辮子,二來嘛,曹曉霆剛剛話里的某個詞讓她很在意…
“你說什么呢?”蘇卿的眼睛瞇了起來,她的眼睛很大,卻也很長,現在這么一瞇起來,眼睛就像變成了一彎月牙,叫人完全看不清她眼眸里到底蘊著的是個什么情緒。
“啊?”曹曉霆愣了下,以為是蘇卿沒聽清楚,趴到桌子上讓自己湊蘇卿近些,壓著聲音說道,“我剛兒是說啊,你和王媛媛…”
“我不是說這個。”
不待曹曉霆說完,蘇卿直接就打斷了她的話。
“啊?”曹曉霆愣了一愣,似乎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蘇卿將整個身子都轉過來,正視著曹曉霆,半邊唇角翹了翹,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
冷笑。
“你說誰小矮子呢?”
蘇卿將已經松了的發圈取下,重新將頭發攏了攏——她現在的頭發不說多長,卻也是將將到了半腰,真要理起來很是麻煩,所幸蘇卿現在也沒要求多整齊,隨手就把發圈重新扎上,系緊。
相比于平時,她現在的馬尾辮扎的更高了一些,柔順的頭發順著一個更加夸張的弧度垂落,看起來很是有力。
有力的就像是一根鞭子。
“給別人起外號很有意思嗎?”
側身,轉頭,兩個動作一氣呵成,那根有力的辮子仿佛真的變成了一根鞭子,在加速度和慣性的作用下,極其精準的抽到了曹曉霆的臉上。
“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