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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四章 得人心者得天下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這話可不是寧衛民說的,而是孟子說的,由此可知“人和”的重要性。

  在孟子看來,天時與地利是戰略布局的核心,而人和才是能否成功的關鍵。

  如果達不到人和的目標,萬萬難以將事情做成。

  一場戰爭的勝負如此,一個國家的興亡如此。

  這話如果放在現代社會,一個企業的成敗,一個公司的存活就更是如此。

  所以正因為明白這個道理,寧衛民無論對于內部員工,還是外部賓客,都不敢有任何敷衍和草率的對待。

  為了讓壇宮順利走向輝煌,他反而不得不謹小慎微,認真以待。

  可以說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安撫一顆顆的心,去拉攏一個個的人。

  寧衛民自己就是從底層爬上來的,他當然清楚賣干活兒的人需要什么。

  一是心氣兒順,二是能得著實惠。

  所以他現在就得從這兩方面下手。

  怎么讓下屬心氣兒順?

  俗話說,人心換人心,八兩換半斤。

  當然是以情動之,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感情牌。

  而且別忘了這是哪兒,這是異國他鄉,日本東京。

  這些人肯拿著行李箱跟著寧衛民過來,這本身就證明了一種信任。

  對他寄予的希望和要求無非就是不辜負而已。

  那么無論于情于理,寧衛民都得樹立起一個讓底下人覺得他靠得住的人設才是。

  具體的做法嘛,除了在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不能慌亂,要做到每臨大事有靜氣。

  他還得隨時注意關心職工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需要。

  吃住方面非但不能虧待員工,甚至應該提前想到員工們都沒想到、沒發現的問題。

  一句話,寧衛民得把這些下屬們當成自己家人一樣的關照。

  甚至不但對壇宮飯莊的正式職工如此,對待編外人員也得是一樣的。

  兩個樂師,面人師傅,小崔,張嬙母女,照樣如此,方顯品性。

  至于實惠,首先,雖然干餐飲行業的工作很累,十分辛苦,被叫做勤行,但也有一些特殊的員工福利存在。

  這次來東京開店,為了維穩菜品質量不出問題,寧衛民幾乎每天都在挑選原料,帶著廚師們在試菜。

  他們選用的東西可都是好材料,有些甚至是極其珍貴的食材。

  以致于飯莊還沒開張,試菜就先花掉了好幾百萬円,相當于一個日本公司金領的全年工資。

  而他們做出來的這些東西當然不能浪費啊,于是就成了員工餐。

  可以說在開業前這么長的日子里,跟著寧衛民從國內來的這些人,每天都是在大吃大喝中度過的。

  所以沒多久,個個都胖了好幾斤。

  張嬙媽媽都直說呢,“哎呀,在這兒好吃的可太多了。可問題是,離開這兒以后,回國我們怎么辦啊?自己做飯都不香了。這下可壞了…”

  一席話,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其實還不光這些國內來的人吃了個暢快淋漓呢。

  很快,就連寧衛民聘請來的日本員工和宿舍管理員都連帶著沾光。

  那些日本人才真是飽了口福,吃了個肚兒歪,個個由衷的欽佩華夏廚師的手藝啊!

  他們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吃過的中餐都是假中餐,后遺癥也就更明顯。

  一下子就感覺東京本地的“中華料理”不香了。

  要是天天都能這么吃下去,弄不好上了癮,寧衛民不給他們發薪水,他們都樂意干。

  不過也別說,這么吃還真不白吃。

  員工開心,凝聚力增進是一回事,實際收獲也是有的。

  日本員工們還沒見過這么大方的上司。

  都很承寧衛民的情,愿意主動替他分憂,對待工作那是認認真真,一絲不茍。

  而幾乎所有廚師都一門心思去琢磨怎么既能堅持宮廷菜的傳統本色,又能善用本地食材資源,做出讓日本人認可喜愛的中餐。

  所以等到廚師們一旦熟悉了日本這邊特產的屬性,日本人飲食習慣。

  他們水到渠成就研究發明出了幾道獨具匠心的新菜。

  比如說日本這邊優質的海魚多,又愛吃拉面。

  善于做河鮮的江大春和小查這對師兄弟就活學活用,琢磨出一個用海魚做魚面的方法。

  他們以黃魚或馬鮫魚為主料。去鮮魚之刺皮,剁其肉至泥醬狀,加一定比例的淀粉、食鹽揉搓成面,將面分成團,用搟面杖將面團搟成蒲扇大小之大而薄面餅,然后卷成卷。

  放蒸籠猛火蒸二三十分鐘,出蘢后攤開,待冷卻后用刀橫切成薄餅,于日光下曬干即成。

  之后再加工做成切面烹煮,即可食用。

  由于這種面條是面粉摻上魚肉做的,故鮮味并不在湯里,而是在面里。

  所以煎炒烹炸燉煮涼拌,無論怎么做都好吃。

  少油不膩,相當清爽,成本還低,但又不失鮮味,那是相當的哇塞!

  即使做湯面,也不用像日式拉面那樣,非得用濃濃的高湯來搭配。

  以至于這種面條都能把壇宮聘來的幾個日本服務員給搞迷糊了。

  他們明明看到自己碗里湯水寡淡,可面條的口感味道卻是絕佳。

  就憑他們的腦子,可死活也想不出濃郁的鮮味是打哪兒來的。

  素菜劉的劉師傅給予的評價最為中肯。

  老爺子說這種魚面,其味鮮美,雖為之魚,然食無魚味,實乃一絕。

  和他們倆一樣,善于做面點的許春燕因為發現日本人對于鍋貼的分外執著。

  對于水餃似乎不大“感冒”,她就把傳統的餃子在口味和形象上都做了改良。

  首先是善用海味,其次什么餡兒的做什么形狀。

  魚肉餃子做魚形,蟹肉餃子做螃蟹,蝦仁餃子做大蝦,海膽餃子做成海膽,瑤柱做成扇貝,海參餃子做成海參,很有點西安德發長的餃子宴的意思。

  各種形態的餃子,既漂亮可愛,又能分清楚食材。

  別說身為二次元生物的日本人看了喜歡,就是國內的廚師們也贊不絕口。

  甚至許春燕還活學活用,效仿江大春和小查做魚面法子,做出了魚面餃子皮,進一步增進了海味餃子的口味。

  于是就連江大春也不能不挑大拇指了,說許春燕發明了“蝦兵蟹將海味餃子”,這一手算是把傳統餃子發揚光大了。

  總之,別的不提,就沖這魚面和餃子,寧衛民花在試菜上的錢就不算冤枉。

  而除了工作中“得吃”之外,私下的日常里,寧衛民個人也為大家花了不少的錢。

  初到此地每人五萬円的落地費和接風宴就不說了。

  就說平日里,往往一有機會,他仍然會找來旅行車,組織大家出門逛逛,東京四處轉轉,體會都市里的現代生活。

  東京的公園去過不少,卡拉OK什么樣也讓大家見識了,迪士尼游樂園也去過了,東京灣的游船也坐過了,形形色色的小吃和餐館也都品嘗過了。

  甚至連東京當地的土特產煙酒糖茶之類寧衛民都買了不少,按人頭分送給大家。

  寧衛民還親自帶著大家去附近的郵局,挨個教給他們怎么寫地址,寄送國際包裹。

  還在宿舍里的電話開通了國際業務,以便大家隨時和家人聯系。

  那想想看吧?他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這些人能不甩膀子死心塌地給他練活嘛。

  事實上,別說兩個樂師、面人師傅大為羨慕這些壇宮的正式員工。

  覺得他們碰上了萬里挑一的好領導,簡直幸運無比,活在了福窩里。

  就連張嬙媽媽都看不過寧衛民這么操心勞力的了,對他的人品大為信服。

  不但主動幫他的忙,替他分擔起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兒,而且還對他坦白了一件隱瞞許久,違反當初約定的事。

  敢情去年他出國之后啊,張嬙的舅舅收了別人的好處,私自做主替外甥女答應了演出。

  雖然張嬙不想去,張嬙媽媽也不同意。

  但礙于親情,這對母女最后還是拒絕不了張嬙舅舅的懇求,違背了對寧衛民的許諾,跟著這些人去“走穴”。

  卻沒想到這一趟居然是上了賊船。

  那些人是騙子之鄉來的,穴頭帶著他們一站接一站地演,又找各種借口不給演出費。

  張嬙都在演出中累病了,又是發燒又是嘔吐,穴頭還是逼她繼續帶病上場演出。

  張嬙媽媽這如何能干?提出要回京城時,這幫人卻不讓走。

  為了嚇唬他們母女,還當著她們的面打了一個小演員和燈光師。

  后來,多虧張嬙媽媽在本地找到了一個當地劇團的朋友,得到了當地警方幫助,她們娘兒來才脫離了穴頭的控制,狼狽地逃回了京城。

  對這件事,張嬙媽媽是又愧疚又自責。

  原本不想讓寧衛民知道,除了害臊,還有點擔心毀約要承擔相應責任。

  可眼見寧衛民對于下屬能做到這份上,她沒了顧慮,索性說個清楚。

  “衛民啊,你真是比張嬙的親舅舅都靠得住。阿姨跟你認個錯,這件事真辦差了。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等這次專輯錄好了,以后你帶著張嬙進棚錄歌,無論去哪兒,我都不跟著了。你這人呀,我放心。”

  瞧瞧,要不怎么說“得人心者得天下”呢?

  這就是寧衛民做人的功夫啊。

  穩定了內部,就等于保證了壇宮的經營水平,足以讓寧衛民心中有底,沒有后顧之憂。

  不過要想讓壇宮發展的更快、更順利,還免不了需要外人來幫助宣傳,借助別人的影響力樹立起壇宮的品牌形象。

  最好請的客人,當然就是和寧衛民有利益關系的企業了。

  像東方匯理蘇伊士銀行、大和觀光、阪和興業、日本皮爾卡頓株式會社,這樣各方各面,或公或私,和寧衛民利益關聯比較緊密的企業,毫無疑問是要賣給他一些面子的。

  被寧衛民揪住過小辮子的住友銀行和生產ATM機的OKI,在全部ATM機的金融隱患清除之前,也沒必要多生事端,惹他不高興。

  而在雙方業務關系上明顯趨于劣勢的野村證券、青葉不動產、東基業不動產。

  甚至像谷口主任、香川凜子,惠文堂書店和大刀商社的職員,這樣對寧衛民還有一定隸屬關系的人,則更是有捧場的責任與義務,想推都推不掉。

  然而寧衛民非但沒有拿大,反而以禮為先,以誠為本。

  他記得臨行前老爺子的叮囑,知道誰都需要面子和尊重,這甚至比利益的本質還要重要。

  因此對任何一個企業,任何一個人,都是親自遞交的請柬,誠懇的表示希望對方前來的邀請。

  這不但體現出來他對受邀方的重視,而且也體現出了自己的涵養。

  有句話說的沒錯,尊重是相互的,如何待人決定了別人如何待你。

  于是寧衛民自然也收獲了同樣多的面子。

  這些受到的邀請的人都把這次宴請當成一回事,盛裝打扮,準時到場。

  而且幾乎所有的企業和賓客都送上了花籃作為賀禮,這就是銀座壇宮為什么花籃多得擺不下,能從二樓一直擺到一樓,甚至是街面上的原因。

  當然,如果光有這些商界的賓客捧場,那似乎還有點不夠份量。

  于是寧衛民又苦心積慮利用起所有的人脈,想方設法去為宴請增加一些有文化層次的賓客。

  松本慶子這方面的資源肯定沒的說。

  于是松竹映畫麾下的一干和松本慶子比較交好的知名演員、導演、社長就成了寧衛民的座上賓。

  此外,還有“阿利多”音樂制作公司的社長,負責給崔建、張嬙制作專輯的負責人。

  甚至日本著名的音樂人兼歌手谷村新司。

  還有給松本慶子成名曲《愛之水中花》寫詞的著名作家五木寬之,都很給松本慶子面子,也捧場的來了。

  這極大的彌補了寧衛民的人脈多在商界的不足,讓宴會有了文化名人,而大大提升了檔次。

  而寧衛民當然也不能全指著松本慶子這一頭,他自己別的沒有,可有錢啊。

  要說也巧了,這個年頭,正巧是鄧麗君和翁倩玉各自在日本發展風頭最盛的幾年,又恰逢兩岸關系今年有了極大的進展。

  在“一個華夏,必須統一”的共識下,如今兩岸已經準備開展和談,并為兩岸“三通”率先做出實質性的工作,也沒有了政治方面的困擾。

  于是寧衛民專程去和駐日大使館進行了闡述和申請,獲得首肯后,就去和兩個寶島同胞的經紀公司進行了聯系。

結果是一拍即合啊,那兩位也對大陸人在銀座開辦中餐廳很感興趣  表示愿意騰出時間來幫老鄉捧場。

  最終寧衛民分別以一百五十萬円請來了鄧麗君,以一百二十萬円的價格請來了翁倩玉。

  雖然這筆錢對于這兩個藝人已經算是不錯的報酬了。

  畢竟前幾年鄧麗君在寶島曾經公開辟謠,說自己單日演出一萬美金的酬勞是謠言。

  說如果她收費那么高的話,她演出的歌廳、舞場的老板就沒有利潤了。

  但對寧衛民來說,這點錢卻不算什么。

  哪怕鄧麗君最初還擔心他承擔不起,表示可以替他和經紀公司溝通,適當降低一下,寧衛民也沒占這個小便宜。

  不為別的,這可是鄧麗君啊,唯一的鄧麗君。

  雖然對于美國人來說,鄧麗君的歌迷可能還沒張嬙多,可咱們自己知道這種排名到底什么回事。

  畢竟人家是兩岸三地公認的華語歌壇的傳奇,音色是打遍亞洲無敵手,永遠都不過時的經典存在。

  何況張嬙還是她小迷妹呢。

  就像山口百惠見到松本慶子也得立正站好叫“前輩”一個道理。

  完全可以這么說,請來了鄧麗君,就相當于美國人來日本開餐館請來了MJ,那還不夠拽的?

  足夠他吹一輩子的了。

  他當然不能太小氣了,否則就是對一代歌后的不尊重,也是當著日本人掉咱們自己的價兒。

  絕對不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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