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廬州已陷落

　　早上一起來天空就陰沉得很，那一片片陰云如鉛石一般層層在頭頂上空壓著，仿佛隨時要掉下來，連帶著讓人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一出門，他就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街道上不時有一隊隊盔甲鮮明，肅殺嚴整的城衛軍穿街巡邏而過，以前雖然也有城衛軍巡邏，但現在這密度頻率無疑提升了數倍，一條街沒走完，他已經看到了三四撥的巡邏隊伍了。

　　有衙門差役在城中四處顯著地張貼布告，江凌辰路過一看，竟然是京師戒嚴令。

　　從即日起，整個松江城，只準進，不準出，三人以上聚集者，當作奸犯科論處，各項生活物資也要實行嚴格管控，同時實行嚴格宵禁，所有人到了晚間，一律不能出門上街。

　　江凌辰看得驚心動魄，為什么要突然實行這種最嚴格的戒嚴令，難道局勢已經敗壞到這種程度了嗎，昨天還是好好的，一夜之間，局勢到底發生了什么驚天變化。

　　他心中有一種不妙的預感，進了皇城，一路之上也遇到不少腳步匆匆的官員，詢問之下，大多也是一問三不知。

　　來到翰林院，同僚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大堂，低聲議論，氣氛沉悶凝重，一些平素喜歡高談闊論的，此刻聲調也不覺壓低了許多。

　　江凌辰連著問了幾人，都沒有得到一個確切的消息，大家大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突然頒布京師戒嚴令，無疑不同尋常，顯然是有大事發生了，而且多半是不好的禍事。

　　很多人自然就聯想到，莫非是前方戰事突然糜壞了，是東路，中路，還是西路方向出了問題？

　　大家都在心里暗自猜測，惴惴不安，但沒有人說出來，非常時期，妖言惑眾，動搖軍心，就是一個死罪。

　　就在這時，只見一人氣喘吁吁的從外面沖了進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慘青如喪考妣，十分難看的很，正是那個劉坤。

　　看到是他，大家不約而同的紛紛圍了上來，這劉坤在宮城南書房值班，應該能接觸到一些機要消息。

　　面對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劉坤臉色灰敗，最后嘆了口氣，捶胸頓足道：“大事不妙，廬州陷落了！”

　　什么，廬州陷落！

　　所有人都被這一驚人的消息給震得目瞪口呆。

　　在此之前，大家暗中猜測，到底是哪一路出了問題，大多都是猜東西兩路，猜測中路出了事情的很少，但是讓人沒想到，還是這最緊要的中路廬州，出了問題。

　　而且是直接陷落，一夜之間失守，這聽上去簡直晴天霹靂，讓人根本無法相信。

　　“劉兄，你說什么，真的是廬州陷落了？”

　　那劉坤只是重重點頭，神色慘淡悲戚，說不出話來。

　　大堂中氣氛一下子變得異常沉重，大家心上仿佛壓了一塊巨石。

　　廬州失守，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竟然就這么發生了。

　　“這是怎么回事，援軍不是昨天剛剛出發嗎，怎么就陷落了…”

　　“實在沒想到，廬州竟然陷落如此之快，廬州一失，松江危矣！”

　　“喬旻誤國，喬旻誤國啊…”

　　大堂之上，轉眼一片唉聲嘆氣，愁云慘淡。

　　“劉兄，有廬州陷落的詳細情況嗎，廬州不是有喬大都督鎮守，城中不是有三萬精兵，怎么就會一夜之間陷落的。”有人猶自不敢相信的問道。

　　那劉坤只是苦澀搖頭，也許這其中詳情，他也沒打探到，也許那些中樞閣臣也不清楚其中詳情緣由，沒有收到相關情報。

　　至今廬州陷落的消息，還被封鎖著，但紙包不住火，相信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松江城，眾人皆知。

　　廬州陷落的這個消息，江凌辰同樣感覺十分震驚意外，他雖然沒有見過那個廬州都督喬旻，但從大家幾乎眾口一詞的風聞評論來看，這是一個善曉兵事，經驗豐富，有勇有謀，戰功卓著，忠心耿耿的宿將，應該不至于如此不濟，這么快就丟了廬州城的。

　　他不由又想起，此次進京趕考，途徑廬州時，恰逢其會碰上的那位廬州大俠的續弦婚禮，說起來新娘子喬青瑤不正是廬州都督的小女兒么。

　　不知廬州陷落，那位喬都督如今怎樣了，那喬青瑤是棲霞派的高足，武功在身，或許能逃得出城來，但她剛剛被迫與心上人分手，如今又遭逢巨變，想來也是可憐的很。

　　還有那位廬州大俠，廬州都督的新晉女婿陸中庭，如今又會怎樣了，此刻應該是倒了霉，不過以他的武功，想必也能逃得出城去，或許還能把那喬都督救出來？

　　他在這里胡亂想著，此時完全不會想到，廬州的這場突然陷落，會跟那位廬州大俠有所關系。

　　到了下午，氣氛更是緊張，城中各種謠言四起。

　　據說因為局勢糜壞，朝中已經有了遷都的聲音傳出來，而支持遷都和支持堅守形成了兩派，爭執的不相上下。

　　在翰林院中，卻是支持堅守的占了大多數。

　　有人發起請愿書，打算聯名上書，要求固守松江，與城池共存亡，大家心里都明白，若是遷都，就真的大勢已去，若是堅守，還能拼死一搏。

　　翰林院的一眾翰林們紛紛在這份請愿書上簽名。

　　“凌辰，你也在這份請愿書上簽個名吧。”

　　這份請愿書遞到江凌辰的面前，對于是遷都還是堅守，江凌辰并不知道哪個更好，但這個時候若是不簽，便要落得一個逃跑鼠輩的罵名。

　　看到大多數人都簽了名，誓與城池共存亡，他也沒有異議，當即從眾如流的便也在這份請愿書上簽了名。

　　遷都和堅守兩派在朝中各有支持者，爭執不相上下，但時不我待，到第二天朝廷總算爭論出了一個算是折中的方案，皇上率眾堅守松江，而皇太子則被授予臨時兵馬大元帥之職，出城南下，名義上是召集各地勤王之師，實際是做了最壞打算，一旦松江陷落，皇太子可以登基，繼續率眾抵抗。

　　這份方案出來之后，隨即為皇太子遴選南下隨行人員的事情也迫在眉睫。

　　這份隨行南下名單，同樣引起眾多爭論，這不僅涉及到個人安危榮辱，還有朝廷各方派系的爭斗。

　　大家都明白，堅守松江，生死系于一線，十九就有城破身死被俘的危險，而跟隨皇太子出城南下，起碼暫時是安全的，比起坐困愁城自然要好的多。

　　何況最后如果能守住松江，這些皇太子隨行南下人員的功勞同樣不會少。

　　所以對于這份隨行南下名單，朝中各派又展開了一場明爭暗斗，即使原先支持堅守的一派，在爭論結果出來之后，也希望自己或者己方的人，能夠出現在這份南下名單當中。

　　這其實就是一份小朝廷的備份名單，一旦最壞情況發生，松江陷落，皇帝不幸遇難之后，皇太子登基，那么以隨行人員為骨干，可以立即組成一個能夠運轉履職的小朝廷，繼續堅持抵抗。

　　所以這份南下名單需要體現精簡二字，即人員不能太多，免得引發城中恐慌，但又必須是精明能干且忠貞不屈之才，能夠在危局中籌謀策劃，堅守抵抗，以圖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