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頓覺一陣恍惚。
父親那般驕傲的人,連肩膀被熊瞎子撓了個窟窿都堅持馭馬,怎么會坐馬車?
難道…蘇曼踉踉蹌蹌的往帳外跑。
都蘭起身,緊隨其后,臨行前似不經意的回眸一眼。
蘇迎春一愣,吶吶的縮回了腳,轉向不知所措的查娜:“來,我陪你玩吧。”
別去。
她讀懂他的叮囑。
小孩子不明白大人的煩惱,歡快應了聲,繼續拋玩起來。
托婭托著沉重的肚子,揮手派了兩名侍女前往。
當蘇曼趕到東門時,馬車四周已聚了不少人。
車簾撂起,一雙穿著布靴的腳露在外面,一動不動。
格根默默立于一旁,垂著頭,面部肌肉僵硬,雙手緊握成拳,渾身顫抖。
“哥哥!”
少女撲上前,大手隨即捂住驚恐的眼。
“別看。”嗓音干啞,不想讓妹妹目睹這血腥凄慘的一幕。
然而短短一瞥,足夠刻入腦中。
中年漢子直挺挺的躺著,一支羽箭自左沒入頭部,血跡沿著耳側蜿蜒而下,脖頸及衣襟前,一片粘稠濡濕。
“父親…”
蘇曼喃喃著,怔愣片刻,忽地放聲哭嚎:“父親啊——”
那個將幼小的她馱在寬闊肩頭的漢子。
那個對外嚴肅兇狠,面對她卻一臉笑意的克烈族長。
那個為了她,特意去學做正宗奶皮子,笑言哪怕一輩子不嫁人都沒關系的男人。
沒了…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慈愛的喚她“克烈族的小公主”了。
“嗚嗚…父親啊…”
聽著一聲聲悲泣,格根眼眶發熱。
身為男兒,即使這種情形,亦無法當眾恣意發泄,只能咬緊牙關,抱緊妹妹,任由她滾燙的淚水順著自己的指縫滑落。
仿佛替他把內心的痛苦一同宣泄。
“為什么…為什么啊,哥哥…”蘇曼無意識的捶打著,如同失了控的小獸。
格根猩紅著眼,瞪向呆呆站著,臉色蒼白的族叔:“怎么回事!”
陶格斯的衣袍猶殘留著干涸暗紅,嘴唇囁嚅,似乎不知如何解釋。
“說啊!”平日里溫和開朗的族長之子,第一次失控低吼。
“冷箭很多,族長不許大家保護,說能夠應付…我提醒了的,真的!”陶格斯越說越激動,強調般重復,“我真的提醒了!可是那箭太快,太狠…”
“是中原的弩弓。”
一道嗓音響起,圍觀的人群紛紛行禮讓道。
梟陽王緩緩走近,右臂纏著剛包扎妥的繃帶,白紗猶滲著絲絲鮮紅,可見傷勢不輕。
“抱歉。”特木爾抬起左手搭肩,鄭重躬身。
格根無視虛禮,皺起眉:“剛剛的話,什么意思?”
一名侍從遞上一支斷箭,梟陽王捏著箭頭展示:“這種精鐵,唯有中原才有,且必定是大國,具體情況,還需詳細查探。”
殘陽下,精鐵閃著奪目的光,深深刺痛了格根的眼。
“中原…”從齒縫迸出這兩個字,透著濃濃恨意。
不遠處,都蘭冷冷望著,目光落于箭頭,黑眸微縮。
局勢丕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插手,似乎推動了對方的計劃。
既然如此,這場風暴必須進行得更加徹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