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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軍官團訓練與蹴鞠】

  入營十天,袁三更已經哭了至少二十次。

  剛開始因為被搶新衣而哭,后來全是背不出軍規而哭。記住后面幾條,就忘記前面幾條,記住今天的背誦內容,便忘記昨天的背誦內容。

  王二郎說過,十天還不能背誦軍規,直接從軍營扔出去,重新補充新兵進來。

  隊長(十人隊)麾下有一人不能背誦,立即打回去當小兵,換該隊背誦最流利的來當隊長。

  旗總麾下有五隊,超過兩隊有人無法背誦,旗總被降職為隊長,由背誦情況最好的隊長升任旗總。

  以此類推,追責至參將。

  若全員都能流利背誦,各級軍官皆記功一分,功滿十分今后便有特定獎賞。功滿三十分者,可以不要獎賞,以此抵消一次撤職懲罰。

  到第八天,袁三更所在千人隊,只剩他一人總是背不完。

  剛開始隊長打他,漸漸的隊長求他,最后隊長甚至給他下跪。他都不用洗自己的衣服,隊長親自幫他洗,每次隊長還幫他打飯,只求他節省時間快快背軍規。

  第八天下午,把總和旗總也來了,和顏悅色的引導袁三更背軍規。

  真不敢打罵,只剩一天半,必須好好哄著。

  到第九天,參將和千總也來了,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而袁三更根本沒有受寵若驚的心情,就是想哭,他愛死了軍營的飯菜,真不想被扔回去過以前的日子。

  潘貴拉著袁三更的手說:“三更兄弟,這軍規其實也不多,背起來也不難。王相公都提前劃分好了,總共只有四大類:一是跑步、站樁;二是軍棍體罰;三是扣減糧餉;四是殺頭問斬。咱們一類一類的來,不要慌,全營軍官都陪著你背,你說好不好?”

  袁三更苦著臉說:“可我背完了又忘啊。”

  潘貴很想把這廝給掐死,卻只能賴著性子勸導:“那咱們就抽背。我問你,在軍營聚眾賭博怎么處罰?”

  袁三更道:“打軍棍,沒收賭資。”

  潘貴又問:“打多少軍棍?”

  “二十,還是三十?”袁三更迷糊著反問。

  潘貴詳細解釋:“領頭聚賭者罰棍五十,參與賭博者罰棍二十。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袁三更點頭。

  隊長何振嘆息道:“潘將軍,我昨天就是這樣教他的,今天又搞不清楚了。他現在記得,估計明天又要忘。”

  幾位軍官面面相覷,俱感無奈,他們這一個功分,怕是都拿不到了。

  怎就有如此蠢笨之人呢?

  袁三更突然發了狠,咬牙道:“我以前修筑陵寢,也總是出錯,每次領罰之后就記住了。要不,我把軍規都犯一遍,領了罰多半就記得啦。”

  “此法可行。”潘貴點頭說。

  于是,這些軍官就配合袁三更演戲。

  比如賭博,大家陪他假模假樣的開賭,然后跟這家伙一起挨軍棍。只不過軍棍打得比較輕,幾十棍下去都不會腫脹流血。

  演練斬首的時候,就把袁三更拖去將臺跪下,讓他看著那天斬首留下的血跡。拿著刀背在他脖子上比劃,隨即割下一縷頭發代替斬首。

  這些方法,居然被其他營的軍官效仿,紛紛拉著自己麾下的大頭兵過來嘗試。

  不管是兵油子,還是苦力難民兵,都被這些天的伙食收買了腸胃。也被王淵定下的積分制拴住脖子,特別是積滿三十分,能夠抵消一次撤職處罰,各級軍官都不想丟掉任何一次積分的機會。

  他們深信王淵會兌現承諾,就像深信王淵會殺人一樣!

  不需要再立威,也不需要做其他什么,一次性殺掉六個,一次性發餉四斗半,每天好吃好喝供著就足矣。

  王淵待他們并不很好,但比其他練兵將領好上百倍,一比較自見分曉。

  到了第十天,重新在校場集結,王淵頓時滿意微笑。

  這六千兵吃了十日飽飯,終于不再面帶菜色,至少已經洗去難民的特征。

  李三郎帶著錦衣衛執法隊,挨個抽問軍規。但每人抽問五條,這讓軍官和士卒都松了口氣,看來考核沒有想象當中那么嚴格。

  整整六千人,只有兩人沒過關,立即被勒令滾出軍營,從外邊再補兩個兵進來。

  同時,承擔連帶責任的兩個隊長,也當即被撤回去當小兵。這兩個小隊的士卒,都被叫來背誦軍規,而且必須全文背誦,誰背得最好便去接替隊長職務。而涉及處罰的兩個千人隊,旗總及以上軍官雖然沒有受罰,但也無法獲得這一次的功分。

  獎懲完畢,王淵把參將、千總、把總和旗總叫來,一共一百九十八人。

  大學生軍訓開始了!

  張永那邊的練兵之法,王淵也去觀察過,上來就讓士卒認旗、認號、辨認各種軍令,然后就是結陣與操練。

  無非訓練紀律而已,王淵干脆把現代步兵操練之法搬過來。

  王淵指著李應說:“你們跟著標兵練習動作,練會了再去交給隊長和士卒。立正!”

  李三郎立即站得筆直。

  各級軍官不明所以,只能依樣照做,剩下幾千隊長和士卒則在旁邊圍觀。

  “向前看齊!”

  王淵解釋道:“第一排靜止不動,其余觀測前方一人的后腦勺,如果沒有對齊,跺腳小跑自行對準!”

  李三郎原地立正跺腳,感覺特別羞恥。但他很快發現這法子管用,將近二百個沒有經過訓練的軍官,居然很快就豎排對齊了。

  “向左看齊!”

  王淵又說:“最左排靜止不動,其余向左看向旁人耳朵,跺腳小跑自行對齊。”

  三分之二的軍官都做對,還剩三分之一嘛。

  “他娘的,你們左右不分啊!”

  王淵郁悶得不行,小兵不分左右很正常,這些可都是精選出來的軍官。他喝令道:“執法隊,過去糾正錯誤。現在練習三十遍,誰再搞錯就罰跑步。五十遍還搞錯的,也別當官了,直接給我去做小兵!”

  整整一個時辰,就是向前看齊,向左看齊,向右看齊,終于能把隊伍排得整整齊齊。

  幾千圍觀士卒當中,一些機靈的現在就跟著學,但也有許多知識笑著看猴戲。

  袁三更并不機靈,但他很勤奮。

  他只是一個小兵,卻遠遠站在軍官隊伍后面。剛開始左右不分,總是莫名其妙搞錯,一個時辰下來卻形成條件反射,聽令的瞬間就能做出正確動作。

  下午開始練“轉法”,前后左右轉,軍官團同樣錯誤百出。前幾聲命令都能做對,多轉幾次就轉暈了,逗得幾千士卒哈哈大笑。

  袁三更不敢笑,雖然背軍規之后,不再直接淘汰小兵,但各種處罰等著呢,最恐怖的是扣減當月糧餉。

  他上午雖然做錯無數次,但只練一個時辰就不再出錯。下午見鬼的到處轉,轉得他腦子犯暈,平均三個命令,他就要轉錯一次。

  太難了!

  王淵嗓子都喊冒煙了,干脆坐在將臺上休息,讓李應一邊當標兵一邊指揮訓練。

  第二天和第三天,復習第一天的內容,同時開始訓練走正步、站軍姿。

  此時天寒地凍,甚至下起了大雪。

  張永那邊直接不出操了,點卯之后便各自回家。王淵這邊卻訓練如故,只弄來一些棉布,包裹軍官的手腳和腦袋,以防止站立太久被凍傷。

  軍官們叫苦不迭,滿心怨氣。

  但將臺之上,立著六顆被硝制防腐的腦袋,隨時睜大眼睛望著他們,誰都不敢違抗王淵的軍令。

  最痛苦的是冒著大雪站軍姿,雙腿雙腳都凍僵了,稍微姿勢不合格就要挨罰。好在站一陣子就被勒令跑步,跑兩圈下來便全身血液流暢。

  當天晚上,王淵帶著錦衣衛執法隊,親自給軍官們送熱水泡腳。

  這個舉措還真感動了不少人,享譽京城的狀元公,居然親手送來洗腳水,如此關懷士卒的文官,尋遍整個大明都找不出來。

  王淵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態度惡劣道:“都給老子泡腳,免得明天起來腿腳廢了!”

  鐵桿粉絲潘貴感動得熱淚盈眶,自己的偶像居然送來洗腳水。他立即單膝跪地,抱拳說:“王相公恩遇致辭,卑職沒齒難忘,今后必定舍身赴死以報大德!”

  “少說廢話,速速泡腳!”王淵沒給好臉色。

  “誒!”

  潘貴笑嘻嘻脫掉鞋襪,只覺今天的洗腳水泡起來特別舒坦,從來沒有如此享受過。

  整整二十五天,王淵都沒有直接訓練士卒。

  前十天背誦軍規,后面半個月訓導軍官,但又不能一直讓小兵們閑著。

  士卒如果閑得太久,必然生出各種事端,打架、斗毆、賭博什么的經常發生,王淵已經陸陸續續打了無數軍棍。

  該怎么發泄士卒的多余精力?

  踢足球唄。

  蹴鞠到了明代,已經發展至高峰,一點不輸給宋代,可謂男女老幼全員參與。

  不可言說的某部經典著作當中,西門大官人酒足飯飽,便準備去蹴鞠,青樓女子李桂姐也要蹴鞠。圓社(足球社團)隊員拍馬屁說:“桂姐的行頭(足球裝備),就數一數二的,強如二條巷凍官女兒數十倍。”

  明朝文人張岱的《陶庵夢憶》記載:“到廟蹴鞠,張大來以‘一丁泥’、‘一串珠’名世。球著足,渾身旋滾,一似黏疐有膠,提掇有線,穿插有孔者,人人叫絕。”

  弘治三年狀元錢福,專門寫了一首詩來描述女子踢球:“蹴鞠當場二月天,仙風吹下兩嬋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塵撲蛾眉柳帶煙。翠袖低垂籠玉筍,紅裙斜曳露金蓮。幾回蹴罷嬌無力,恨殺長安美少年。”

  明朝文人陳繼儒《太平清話》有載,當時有個叫彭云秀的足球女將,打遍天下無敵手,男足都以跟他同隊踢球為榮。其“以女流清芬,挾是技游江海”,也即帶著一身高超球技,跑到全國各省打比賽。

  而且明代足球各式各樣,規則也非常多,《蹴鞠圖譜》記載有二十四種足球,《蹴鞠譜》記載有四十種足球。

  有專門制作足球的手工作坊,大小、重量、材質、顏色都能定制。

  足球這項運動,是在清代開始衰落的。順治皇帝害怕漢人以蹴鞠而串聯謀反,遂口諭“即行嚴禁”,乾隆又規定漢人私下聚會不得超過三十人,這兩個皇帝直接把風靡中國數百年的足球給搞沒了。

  王淵找作坊定制了兩個足球,體積和重量都跟后世差不多。又在教場里立樁設網,劃出一塊足球場,以供士卒們平時耍樂,既可以消耗其剩余精力,又能鍛煉團體配合能力。

  李三郎繼續訓練軍官團,而王淵則叫來其他士卒:“來來來,我教大家一種新的蹴鞠玩法。”

  大明朝本身就有無數種足球玩法,新規則是很容易被接受的。只不過士卒當中沒有高手,第一場直接達成了橄欖球賽,氣得王淵讓執法隊過去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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