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薇首先可以排除,因為她跟著端木家族從另一個出發點出發,不可能和他們在這里相逢。而且端木薇既沒有這樣的能力,也沒必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做事。
至于敖霸,他現在在潛龍灣,應該不可能來摻和宗門大會。而且如果他來了,一定第一時間出現在齊鶩飛面前,除非是龍宮來了一支大部隊。但這似乎比敖霸偷偷來的可能性還要小。
倒是王瓊花…
也許為了避免尷尬,不想和齊鶩飛見面,這么偷偷摸摸的留字警示,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王瓊花也有這個本事。
一切似乎都解釋得通了。
想到這里的時候,齊鶩飛心頭一熱,有種難掩的驚喜和期待。
王瓊花已經離開了不少日子,說實話,他心里還是有點想念的。畢竟自從師父走后,他進了城隍司,最讓他感到親切和溫暖的就是王瓊花了。
可是經過冷靜的分析,齊鶩飛卻知道這希望極其渺茫。
王瓊花怎么可能來獅駝嶺?
就算她真來了,要給齊鶩飛傳消息,有很多方法,為什么要用這種,還如此語焉不詳?而且從留下的字來看,無論字跡還是語氣,都不是王瓊花的。
齊鶩飛把所有能想到的人全部想了一遍,一一排除之后,心里突然冒出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是他?!
雖然覺得可能性不大,但似乎比起其他人來要合理很多。
這時候也沒有別的辦法,大家只能繼續在林子里漫無目的的走著。
過了不久,又發現了特殊的聯絡用的標記。
他們順著標記所指的方向前進了一段,這一次沒有留字,而是留下了另一個標記。這個標記指向另一個方向,沿著這個方向走了沒多久,又發現了下一個標記。
顯然,是有人在故意引導他們按照一定的路線前進。
“師兄,這樣走是不是就能走出去?”小青問道。
“也許會掉進陷阱。”范無咎說。
“不會的!”小青說,“是我們自己人留的標記,怎么會把我們引到陷阱里去?”
“自己人?那他為什么不出來?”范無咎反駁道。
小青有點無話可說,便看向齊鶩飛。
而齊鶩飛卻始終沒有說話,而是加快了腳步,沿著標記所指的方向加速前進。
走著走著,他忽然往旁邊一閃身,繞到了一棵大樹后面。身法和速度之快,連與他同行的小青和昆奴都沒反應過來。
就在大家一愣之際,齊鶩飛已經從樹后面拎出一個人來。
確切的說,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鬼。
因為他的身體是虛無的,就像漂浮在空氣當中的一個影子。
但你說他是鬼吧,似乎又不完全是。因為在神識中,他的身體迷迷蒙蒙的有一些實質的東西,而并不僅僅是陰魂。
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小青、昆奴,也不是范無咎,更不是葉問天,而是跟在他們后面的那只正因為丟了燒雞和烤兔而悶悶不樂的蜜獾。
平頭哥一見到那只鬼,就呲牙咧嘴起來,做出了進攻姿態,然后登登邁著它的小短腿,一搖一擺的撲了過去。
當然,它并沒有咬到那只鬼,而是被齊鶩飛一手揪住他的后脖子提了起來。
平頭哥還在那里掙扎,范無咎則取出了鞭子,說道:“陰魂鬼物,吃我一鞭!”
齊鶩飛連忙阻止道:“別,自己人。”
“自己人?”
別說范無咎了,就連小青和昆奴都吃了一驚。啥時候叢林里的野鬼成了自己人了?
那只鬼在齊鶩飛手上并沒有反抗,而是順從的走出來,就像被老師抓了現行的上課看手機的學生。
齊鶩飛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說道:“元小寶,才半年不見,你竟然已經陰神大成,還真是進步不小啊!”
元小寶說:“可我還是被你捉了,齊大哥,你是怎么發現我的?”
齊鶩飛說:“我記得你會影遁之術,可以借助任何物體的陰影隱藏和逃遁,而且你如今的實力似乎比當初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如果你躲的好一點,我還真發現不了你。可你要一邊做記號,一邊在暗中觀察我們,難免露出馬腳。更何況我已經知道是你,自然就會特別注意。”
元小寶不解的問:“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齊鶩飛說:“你寫得一手好字!上次到盤絲嶺留紙條,說九爺沒死,付洪生要殺我的,也是你吧?”
元小寶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的字是寫的爛了一點,小時候沒好好學,后來就死了,變成了鬼,也就懶得再學了。”
齊鶩飛問道:“九爺真的沒死?你是怎么知道的?”
元小寶說:“他修煉魔蚊大法,已經和那些蚊子融為一體。只要他養的那些魔蚊沒有全部被殺死,他就不會死。我是碰巧,聽到了他和付洪生之間的一場談話。他讓付洪生來殺你,替他兒子報仇。”
“九爺為什么不自己來殺我?”
“因為他受傷極重,看他那樣子一時半會兒估計恢復不了。我聽他說他要去找什么老祖。”
“什么老祖?在哪?”
“這我就不知道了。”
齊鶩飛點點頭,這些和他猜測的差不多。
“好了,說說你吧,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為什么要留字示警?”
元小寶說:“那女人肚子里是魔孚,她快要生了,你們不能跟著她。”
齊鶩飛說:“你怎么知道是魔孚?”
元小寶沉吟著,似乎有些為難。
齊鶩飛沉著臉說:“你早就知道魔孚的事情!魔孚出現在虹谷縣,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吧?當初你到麒麟山,根本就不是去玩的,那個叫顧曉菲的死者也不是湊巧到山里旅游才做了替死鬼,是你把他引到山里去的,對不對?”
元小寶大吃一驚:“齊大哥…這…這…”
他囁喏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齊鶩飛冷冷的看著他。
元小寶終于嘆了口氣,說:“這是我犯下的大錯!齊大哥你既然知道了,要怎么懲罰我都可以,我認。但請允許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情。”
齊鶩飛說:“任何事情,無非情理二字。你要么有情,要么占理。我沒有權力從律法上來懲罰你,我只看你做的事情在情理上能不能說得通。說得通,我就不管,說不通,就算天條律法不能懲罰你,我也可以殺了你。”
元小寶身體微微一震,想說什么,但似乎還是有什么為難的隱情,說不出來。
齊鶩飛忽然拿出一個酒葫蘆,張嘴喝了一口,然后遞給元小寶:“要不要來口酒?”
元小寶大驚道:“我師父的酒葫蘆!怎么會在你這里?”
齊鶩飛說:“要不要我現在就把你師父叫來?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師父知道嗎?”
“別別!”元小寶又驚又懼,“我說,我都告訴你,但你現在千萬別告訴我師父。等我把事情做完,你要怎么懲罰我都行。要是讓我師父知道了,把我帶回去,我就再也出不來了。”
齊鶩飛點頭道:“好,但你必須說實話。但凡我聽出半句假話,我就立刻把你師父叫來。”
元小寶說:“沒錯,那個叫顧曉菲的小姐姐并不是偶然闖入麒麟山,也不是被花面貍殺死的。她是第一個魔孚胎母,她去麒麟山之前已經懷孕了。他們在她體內種下了一點真魔種子,是我幫她激活的。但我當時并不知道魔孚那么可怕,直到我看到顧曉菲慘死之狀,我后悔了。但那時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在那里收集了小姐姐的殘魂。等到她的家人找到她的尸體,我就把她的殘魂修復,并一路送她回家。后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元小寶所說,和齊鶩飛猜想的大差不差。顧曉菲的死早就引起他的懷疑,可惜當時沒有問一問她的殘魂,否則也許能避免后來魔孚在虹谷縣的出現。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齊鶩飛問道。
“為了報仇。”元小寶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父親就被人殺了。師父把我從敵人手中救出來,收我為徒,教我陰神修煉大法。但他怕我報仇心切,故意壓制了我的修為,在我身上施加了禁咒。一百多年來,我想盡辦法也無法解除我身上的禁咒。不能解除禁咒,我就無法陰神大成,也就不能修行更高深的功法。”
“原來如此…”齊鶩飛終于明白在元小寶身上發現的奇怪之處。
作為一只陰神,元小寶的法力很有限,但他卻會神奇的影遁之術。這不是一般陰神能夠學會的。原來他已經修行了一百多年,只是被喬坤在他身上施加了禁咒。也就是說,他實際上的修為可能已經很高了,但被禁咒壓制著,發揮不出來。
“后來呢?”齊鶩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元小寶說:“我一直在尋找解除禁咒的方法,后來就和魔道中人有了來往。他們不但愿意幫我解除禁咒,還說可以幫我找到地獄之花和逆木幽冥谷,助我修為大成,找仇人報仇。我受了他們的蠱惑,答應幫他們的忙。于是就趁機逃了出來,幫他們在麒麟山做了那件事,害死了那位姓顧的小姐姐。”
齊鶩飛說:“你不止害死了顧曉菲一個,魔孚的出現,已經害死了很多人。”
元小寶慚愧的低下頭。
齊鶩飛見他本性不壞,就問道:“他們為什么會找上你?”
元小寶說:“因為魔孚的第一個胎母要求十分嚴格,他必須是純陰之體,而且必須是第一次懷胎,才能將真魔之氣種下去。但即便這樣,魔孚依然難以順利出世。還要從黃泉路上找到一個同樣為純陰之體的魂魄,投胎到她腹中,才能激活。
前兩個條件,那位小姐姐都達到了,但第三個條件卻十分困難。本身要找一個純陰之體的魂魄就很難,還要找到輪回中的漏洞,讓這個魂魄投胎到小姐姐身上,就難上加難了。
但恰好,我就是純陰之體。而且我死的時候還是童子之身,這一百多年修行陰神,很好的保證了陰魂的純粹,所以我只要分出一縷殘魂,注入到那位小姐姐體內,就可以完成激活了。但是這很難把握時機,因為如果等到小姐姐懷胎十月,必然會和地府投胎過來的魂魄起沖突,這樣很容易被地府追蹤到。”
“所以他們就采用了妖化的辦法。”齊鶩飛補充道,“妖化之后,七日成胎,地府那邊都還沒開始登記,這邊就已經生下來了。你只要在七日之內分出一縷殘魂注入,魔孚的第一個轉世就順利出生了。是不是這樣?”
“是。”元小寶點頭道,“的確是這樣的。我真的很后悔,我根本不知道魔孚出生原來如此慘無人道!”
“后來那些呢?”
“后來就與我無關了。魔孚只有第一世最難,要讓真魔種子在胎中孵化,一世之后就簡單多了。”
“那么麒麟山的花面貍和獬豸洞那條斷尾的大蛇,也是和你們一伙的?”齊鶩飛問道,“后來我們去麒麟山,你明知山中有大蛇卻不告訴我?”
“不,不不…”元小寶連忙解釋,“我壓根就不知道山里還有這樣一條大蛇。我以為山里只有一只花面貍。等我發現有那條大蛇的時候,我曾和他們理論,但被關在了山洞里。后來還是你救我出去的。”
“所以你們確實是故意引誘我們去麒麟山的,對不對?”
“是。”
“為什么?”
“這是一套連環計。有兩個目的,首先是把你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麒麟山花面貍的身上。這樣可以盡可能的保證魔孚的第二個胎母在妖化過程當中不被人注意到。第二個目的是想拿到藏在麒麟山中的寶貝。”
“什么寶貝?”
“我也不知道。我猜可能是山洞里那一束九幽束魂草。但因為大蛇的存在,他們不太好拿,就想借你們的手,把大蛇引出去,然后他們拿到九幽束魂草。而你們就和大蛇拼個你死我活。”
齊鶩飛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過去一直以來的疑惑總算理清了。
元小寶所說的那個藏在麒麟山的寶物,大概率不是九幽束魂草。這棵草應該還引不起對方這么大的興趣。他猜測,這個所謂的寶物,很可能就是麒麟蛋。
元小寶因為無知而犯了錯,罪無可恕,情有可原。至少他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現在坦白的說了出來。
如果元小寶現在不坦白,齊鶩飛很可能會在查明真相之后,一劍斬了他。
但現在既然主動坦白承認了,而且多次向黃花觀發出警訊,至少在付洪生這件事情上,他是立下過大功的。如果他不留字告訴齊鶩飛九爺沒死,付洪生要殺他,齊鶩飛很可能會在很多事情上出現錯誤的判斷。后面事情會如何演變也就很難說了。
“你師父為什么要給你施加禁咒?”
元小寶說:“師父不讓我報仇。他怕我報仇心切,上門送死。”
“壓制你的修為就能防止你報仇心切了?”齊鶩飛覺得很奇怪,已經修行一百多年了,元小寶的資質并不差,再加上有喬坤這樣的高級天仙進行調教,早該陰神大成了。這不是一句怕他報仇心切就能解釋的。
“只要壓制住我的修為,我連仇人的面都見不到,他自然就不怕我報仇心切。”元小寶說,“我師父說了,我要想報仇,先修行一千年再說。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
齊鶩飛想起元小寶當初走的時候說過,他還有大事要做,原來是要去報仇。可喬坤為什么讓他修行一千年再去呢?
“你的仇人是誰?”他問道。
“李靖!”元小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