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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章、 奇怪的人和奇怪的問題

  當六道木再一次問大家還有沒有疑問時,齊鶩飛像個好學的小學生似的又舉起了他的手。

  六道木并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只是微微點頭,示意齊鶩飛說話。倒是旁邊其他門派的人顯出了鄙夷和不耐的神色,似乎忘記了齊鶩飛問的越多,六道木解釋的越仔細,對大家就越有利。

  這也是齊鶩飛的本意,他不希望在路上出現因為規則不明確而引發的沖突和混亂。但是總有人覺得好問是一件可笑的事,沉默才是聰明的表現。可實際上,沉默者之中只有少數是聰明人,大多數只是因為無知而已。而這極少數保持沉默的聰明人心中雖不鄙夷,卻也有些不耐。或許他們覺得有些問題的答案聰明人本該知道,而蠢人既然不知道,就讓他不知道好了,由此也可保持競爭中的優勢。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那么自己的優勢也就蕩然無存了。

  可齊鶩飛并不在乎這些,有些問題他明知道答案,也要多問一遍。在他看來,從六道木嘴里說出來,比自己心里猜出來的顯然要可靠一些。而且自己反正要向身邊的人解釋,那還不如就讓六道木來說一遍。

  至于那些自以為是的所謂聰明人的想法,他才不在乎呢。所以,當號山派和清華莊的幾位高人投以不屑的目光,以及朱太春的冷笑聲響起時,他完全沒有去管,還是自顧自的向六道木提出了他的問題。

  “假如同時有兩方人馬陷入了危險之中,并且按下了求救按鈕,您會先救誰?”

  這顯然是一個和媳婦與媽掉水里了先救誰一樣非常無聊的問題。

  六道木微微一愣,他還沒有開口,那邊的朱太春就大笑起來:“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福陵派的朱華輕輕拉了他一把,似乎想阻止他說話,但朱太春不知是忍不住,還是沒明白朱華的意思,看了一下自己被拽過的袖子,繼續說道:

  “六道仙人十秒就能趕到求救者所在的地方,就算有人同時求救,也完全來得及。反正我是不會求救的,至于像你這種要靠女人來保護的膽小鬼,哈哈哈哈…”

  朱太春大笑起來。

  小青終于忍不住了,輕哼了一聲,挽著齊鶩飛的手,小腦袋依偎在齊鶩飛的臂彎里,側著臉,也不知道是在看天還是在看高處的樹葉,說:“有些人啊,被吊在樹上揍成豬頭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求救!”

  朱太春曾經被小青吊起來打的事情雖然沒有傳開,但在場的人當中,恰恰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被一個小孩當場奚落,提及往日的丑事,朱太春和福陵派眾人的臉上立刻就掛不住了。

  “你說什么?”朱太春當場就要發作,但似乎對小青心有余悸,說話的語氣便不免有點硬不起來。

  和一個孩子斗嘴,并且還不占理,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舉。福陵派的掌門人朱大全連忙阻止了朱太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上前一步,對仙人六道木拱手道:“小徒無禮,不知天高地厚,讓上仙見笑了。”

  他只對六道木說話,卻未曾面向齊鶩飛,可見其并無和黃花觀和解之意,只是不愿在眾人面前丟丑罷了。

  六道木并沒有指責什么,只是微微點頭,然后回答齊鶩飛的問題。

  他說:“我說過,你們只要發出求救信號,我自然會盡力而為。但我并不保證一定能救下你們,而且救人也不是我的義務。所以不存在誰先誰后的問題。會不會遇到危險,能不能活下來,最重要的還是要靠你們自己。如果你們以為有我在,就可以高枕無憂,那就完全想錯了。還有什么疑問嗎?”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明白,不再有什么疑問了。

  可是齊鶩飛又舉起了手。

  這一下連六道木都微微皺了皺眉。

  “你還有什么問題?”他問道。

  齊鶩飛說:“如果宗門之間為了爭奪功德,暗使陰謀,對付自己人,請問上仙會管嗎?”

  六道木說:“誰會那么愚蠢做這種事情?使用武力也好,計謀也罷,殘殺同道會讓你的功德成為負數。你通過這種手段獲利越多,負面效應也越大。所以這根本不需要我來管。當然,如果被我發現了,并且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我也可以管。”

  齊鶩飛又問:“那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我可不可以自衛?”

  “當然可以。”六道木說,“天道是公平的,正當防衛并不會減少你的功德。這就是以功德體系來評判的好處。假如有爭議,可以立刻退出比賽,誰在圖財害命,誰是正當防衛,功德碑前就能見分曉。”

  齊鶩飛點點頭,算是松了一口氣。之所以要問這些,他就是要防止有人在暗中使壞。尤其是福陵派,朱太春看自己簡直就像看見殺父仇人一般,不能不防。還有號山派,柳鈺和自己也不怎么對付。這次號山派來了十個人,實力強大,中途要搞點小動作不是難事。現在六道木這么一說,相信他們總要掂量掂量。

  其實這其中的利弊,大家都清楚的很,宗門大會的規則當中也講得很清楚。但難免有人存僥幸之心,想要投機取巧。心里雖然清楚,卻總沒有從六道木這位天仙的嘴里說出來有分量。

  六道木說完之后,就看著齊鶩飛,等著他繼續發問。其他人也同時看向他。

  齊鶩飛說:“我沒有問題了。”

  大伙兒終于松了一口氣,以為可以出發了。

  沒想到站在齊鶩飛身后的范無咎突然舉起了他那只烏漆抹黑的手,就好像從齊鶩飛的肩頭突然生出了一根黑炭棒。

  這時候,人們才注意到,黃花觀的五人隊伍當中,有一個黑大個。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來三個大大的感嘆號——真黑呀!!!

  但也有不少人內心十分震驚。這人是怎么冒出來的?為什么剛才一直沒有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他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只能歸咎于黃花觀的兩個女弟子太漂亮了,吸引走了人們全部的目光,以至于忽略了那個黑大個的存在。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范無咎身上的時候,范無咎的黑就像黑板上的白點一樣顯眼起來。于是人們恍惚有了一種錯覺,這個世界是黑的,只有范無咎是白的。

  這種強烈的反差略微引起人們的不適。

  圓覺和尚不自覺的摸摸自己的光頭。他一向覺得自己的腦門很亮,就像天上的太陽一樣。但是現在,卻被一團烏漆抹黑的東西給比了下去。似乎那一團黑,在這光天化日里比他的光頭要更亮堂一些。

  圓覺和尚看了一眼旁邊的法舟,發現自己的小師父一直微闔著眼簾,連看都未曾去看一眼,似乎早已進入入定的狀態。

  他把手從光禿禿的腦袋上拿下來,合十在胸前,終于體悟到自己和師父之間的差距。終究,還是師父的小腦門要比自己的肥腦門亮一些。

  自從看了一眼師傅之后,他頓時覺得滿眼亮堂起來,那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不那么刺眼了,世界的光明和未來又再一次回到了和尚的光頭上。

  六道木示意舉手的范無咎說話。

  范無咎問道:“吃飯問題怎么解決?”

  他這話一出口,周圍便響起了哄笑聲。原本嚴肅并略有些緊張的氛圍瞬間消失,就連六道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圓覺和尚則眼睛一亮,這問題正問到了他的心坎里。佛家千般法,萬般律,他都能遵守,唯一戒不了的一條就是吃。可是他又不敢問,因為小師父就在旁邊。

  小師父法舟要他持齋戒,說他千般法、萬般律都可以破,唯獨要控制吃。

  圓覺很不理解,千般法、萬般律都可以破,難道我可以去嫖、去賭、去殺人?

  法舟說:“你可以去嫖去賭去殺人,但你要持齋戒。”

  那時候圓覺高興壞了,只要持齋戒,就可以不用遵守一切律法,可以去嫖去賭去殺人,去享受世間名利。

  于是他便一頭撞進了紅塵。

  可是他終究沒有去嫖去賭去殺人,因為他發現在持齋戒的情況下,他對什么都失去興趣了。

  不能吃肉,不能喝酒,那還要錢干什么?不要錢,我去賭干什么?去殺人又有什么用?對于曾經無數次在夢中幻想過、如今在納蘭城的很多胡同里經常出現的露著大腿的女人也失去了興趣。那腿又不能吃。

  我要吃肉啊!

  這是圓覺唯一的愿望。

  他現在不想殺人,他只想去殺一頭豬,然后烹炸煎煮做一桌全豬宴,好好的吃上一頓。

  可是他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吃肉。而不能吃肉,光殺豬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就什么都沒做成。

  他又回頭找到了他的小師父,說出了自己的煩惱。

  “師父啊,我可以遵守千般法、萬般律,你就是讓我每天打坐二十三個小時都可以,只要給我一個小時喝酒吃肉。”

  法舟說:“那好吧,從今天開始,千般法,萬般律,你都要遵守,我就給你破一條齋戒。許你喝酒,許你吃肉。但需遵守五葷三厭之規。”

  圓覺答應了。

  三葷五厭總比沒得吃好。

  法舟給他賜法名圓覺,又把廟宇叫做圓覺寺,還讓他當了主持,就是希望他什么時候把這最后一戒給圓滿了。

  圓覺也希望自己能真的圓滿,可是那又談何容易。就像來參加這宗門大會,他最關心的就是吃什么。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問,哪有一個和尚在公開場合總是問人家吃的?

  現在好了,有人幫他問了。

  圓覺忽然覺得這個大黑個子變得有點可愛起來,連帶著對整個黃花觀都有了好感。至于剛才齊鶩飛和他的小師父法舟之間不禮貌的對話,他也不責怪了。出家人怎能因人家的言語而生嗔怪之心呢!便心里阿彌陀佛放下放下的默念了幾句,就真的放下了。

  六道木說:“山中多野獸,吃飯問題就自己解決吧。你們反正要進去殺妖除魔,那千年老妖的肉你要是下得了口,也沒人阻止你。”

  范無咎說:“妖怪吃人,人吃妖怪,人和妖怪好像也沒什么分別。”

  他這句話冷不丁的冒出來,把六道木給氣樂了。

  “三界萬物本無分別,你要是能堪破這一條,你就是圣人了。”

  范無咎說:“我師父也是這么說的。”

  “哦?你師父是誰?”六道木饒有興趣地問道。

  “黑山老妖。”范無咎說。

  六道木似乎并沒聽過這個名字,也就不再多問。

  看到其他人的表情,齊鶩飛敏銳地發現,可能只有自己一個人把范無咎的師父黑山老妖當成大人物并肅然起敬了,實在是因為這個名號在前世太有名,而在這個世界,也許并不那么有名。

  經過這樣一個小插曲,氛圍已經被搞壞,想要嚴肅都嚴肅不起來了。六道木就宣布大家出發。

  從馬頭峰起飛,向北數百里后,就進入了獅駝嶺。

  進了獅駝嶺當然就不再御劍飛行,總在天上飛是撈不到功德,也撿不到奇花異草的。

  而且,獅駝嶺中瘴氣濃郁,樹林茂密,從天上往下看,迷迷蒙蒙,神識都無法深入,只能落入茂林之中,一步一個腳印地前進。

  從出發的那一刻開始,六道木就不見了。

  當然,人們并不慌張。天仙嘛,仙蹤縹緲。

  可齊鶩飛總覺得有些奇怪。這家伙,不會走了吧?前面說了一大堆,會不會只是安慰?

  他拿出定位儀看了眼,屏幕上只有一個代表自己的綠色的小點。仔細看時,屏幕上縱橫兩條坐標軸。這個綠點正處于第一象限的位置。小點旁邊標注著坐標數字,這個數字是一直在變化的。

  齊鶩飛明白了。坐標軸的圓點就是六道木的主機位置,正常情況下,隊伍中其他人的位置也會出現在屏幕上,只不過這個功能被限制了。通過坐標位的變化,可以知道自己和六道木之間的大致方位和距離。

  剛進獅駝嶺的時候,七大派三十多人還算在一起,大家雖然各行其是,距離上也就幾百米遠。

  可是沒多久,就自然分開了。

  首先離開的是號山派,大部隊往北走的時候,他們就獨自往西北去了,那里是獅駝嶺深處的方向。

  接著,清華莊和布金禪寺也各尋路而去。

  福陵派走的時候,朱太春心有不甘地朝齊鶩飛看了一眼,但還是跟著他的師叔師伯們走了。

  于是,就剩下黃花觀、七絕山和圓覺寺了。

  七絕山原本也是要單獨行動的,但被齊鶩飛盯上了。他要盯著文小曼,當然不會讓他們脫離自己的視野。而法舟既然同意了和黃花觀結盟,自然是跟著齊鶩飛走。

  七絕山的人走著走著就發現不對了。

  金包銀回頭有些生氣地說:“你們總跟著我們干什么?”

  齊鶩飛笑嘻嘻地說:“我們結個盟不好嗎?”

  金包銀說:“誰要和你們結盟?我看你們是不安好心!”

  七絕山的掌門文不武說:“阿金,隨他們去吧。”

  金包銀哼了一聲,轉身不再理會齊鶩飛。

  馬非象一聲不吭地跟在文小曼身邊,就像個忠誠的保鏢。但是文小曼卻總是超前一個身位,沒有和馬非象并行的意思。

  文小曼的前面就是密云宗的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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