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薇猜到了齊鶩飛要做什么,想要勸阻,但想起冬月留的那張紙條上的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只用力握了握齊鶩飛的手,說:“你小心點。”
齊鶩飛點頭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這件事情你先不要跟你爺爺和你父親說,我不想拖累你們家族下水。”
端木薇說:“小雪剛才說來找冬月那人提到了‘圣宮之鑰’和‘娘娘遺物’,那說不得就和我們家有關系了,又怎么能說是拖累我們了?”
齊鶩飛這才想起端木家族是正宗的王族后裔,金圣宮娘娘正是他們祖上,那么所謂娘娘遺物自然跟他們脫不了關系。上次在麒麟山,他們不也正是從金圣宮娘娘遺留下來的筆記中的只言片語中知道了真正的獬豸洞所在。但那人所說的圣宮之鑰和娘娘遺物又是什么?作為金圣宮娘娘后人的端木家族在納蘭城發展了一千多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要說也只能先和你爺爺說,其余人包括你父親在內都先不要說。”齊鶩飛知道要端木薇一直瞞著家里人也不太現實,“我怕這件事背后會牽扯到什么大人物,你們家族一旦陷入反而不好收拾。秦司長剛剛讓我給你父親轉達了在他過渡期內納蘭城最好不要出事的愿望,你父親要是此時卷入這些紛爭當中,容易引起誤會。在見到你爺爺之前,你最好什么都不說。”
“但你一個人去冒險,我總是不放心。”端木薇說。
齊鶩飛笑著安慰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這半年來做的事情難道有哪件不穩妥的嗎?”
端木薇想了想,也的確沒有什么不穩妥的過往,便說:“你做事我自然信得過,只是怕你因為冬月而一時不理智。”
齊鶩飛說:“我如果不理智就不會跟你說這么多了。好了,就這樣吧。你先把小雪帶回去,就當是你新招的員工,放在你的新公司里用著也行,等我一切安頓好了,再接她去盤絲嶺。”
端木薇知道多說無益,便帶著小雪和齊鶩飛一起出去了,到了貴人莊外,小雪上了端木薇的車走了。
齊鶩飛不放心他們,一路隱身尾隨,直到他們到了端木家的莊園,才放下心來。
隨后他立刻給秦玉柏打了電話,要求見他。秦玉柏知道他這么晚找他必然有要緊事,也沒在電話里多問,只說現在還在會客,讓他找個地方,一個鐘頭后通知他。
齊鶩飛知道秦玉柏不想再去春月樓,作為地方城隍司司長,一天之內,去一個頗有風月之名的酒樓兩次,難免會引起非議。
但既然還有一個鐘頭的時間,齊鶩飛就獨自回了一趟春月樓。一來他想通過春月了解些事情,二來也有必要把潘子墨已經到了的事告訴春月。
春月見他深夜回轉,一邊笑著引他上樓,一邊問道:“怎么回來了?今晚是要去鬼市,還是留在我這里?”
齊鶩飛說:“我說幾句話就走。”
春月見他面容嚴肅,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便把他帶到閣樓,二人相對而坐,也沒有上酒菜,也沒有泡茶。
“說吧,什么事?”春月問道。
“潘子墨已經到了。”齊鶩飛說。
“這事兒你白天已經說過了。怎么又說一遍?”春月未免好奇,“難道你們剛才已經見過面了?”
齊鶩飛點頭道:“不但見過面,而且過了招了。”
春月大驚道:“難道他已經懷疑到你了?”忽而又用一種疑惑的眼光看著齊鶩飛,“聽說潘子墨可是七品,就算傳聞有誤,至少也是半步天仙的境界!”
齊鶩飛知道她在疑惑什么,說道:“不錯,實力很強,硬碰硬的話,我可能接不下他一招。不過我和他打了個賭,三招之內他殺不了我,就反欠我一條命。這人和密云宗其他人不一樣,應該是講信用的。我現在反倒不怕他了,但他應該會來找你,你還是要小心應對。”
春月看著齊鶩飛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些許的異樣的神采:“我還真是佩服你,這半年來你給了太多人驚訝。我記得你剛來納蘭城的時候,城隍司的梁明還想算計你,讓你做冤大頭。結果你連摳門都不輸人,讓他對你生出惺惺相惜、棋逢對手之感。但沒想到才過去多久,你就做出了這么多大事,成了上面點名的英雄模范,從一個小小臨時工,升到了副處長,馬上就要去出任一地長官了。”
齊鶩飛說:“這有什么好佩服的,不過是些蠅營狗茍的技巧,不足掛齒。”
春月說:“我佩服的不是你在官場升遷的經營之道,而是你的倔強和堅韌。你每每都能于困境中奮起,于絕望中看到希望,并踏踏實實的堅持去做。表面上看,你蠅營狗茍,不務正業,摳門到一分一毫都要算計,但那又豈是真實的你?在麒麟山面對蛇妖,主動引蛇出洞,在虹谷縣直面魔孚,在四安里劍斬趙春,沖進魔陣面對萬蚊噬咬刺殺九爺,在起蛟澤大戰蝠妖,還有付…這些事那次不是九死一生,別說都做了,就是遇到一件,能做到你這樣都不容易了。都說你運氣好,功勞都是撿來的,那都是別人的羨慕話,是他們嫉妒而已。人心生嫉妒,難免雙目蒙灰,什么都看不清了。能當著七品劍仙的面,不但撿回一條命,還讓對手倒欠一條命的,又豈是運氣那么簡單!”
“你看清了嗎?”齊鶩飛笑問道。
“我曾以為我看清了。”春月認真的盯著他看,“但仔細想想,我不得不承認,還是看不透你。”
齊鶩飛說:“其實連我自己也看不透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世界!”
春月笑道:“你這算什么問題,想做哲學家嗎?”
但見齊鶩飛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便也收起了笑容。
“說吧,還有什么事情,你回來絕不只是要告訴我潘子墨來了。”
齊鶩飛不得不承認春月是聰明人。跟聰明人打交道,有時候很累,有時候又很輕松。
“聽說納蘭城來了位大人物…”齊鶩飛試探著說,但見春月臉色如常,就知道她早就知道了。“看來你們都知道啊,就我一個人消息閉塞。”
春月說:“我在這里開酒樓,本就是為了方便打探消息。如果連天庭派來的特使到了我都不知道,那我這酒樓也不用開下去了。至于你不知道其實也正常,你的根基在盤絲嶺,前陣子又去了外地。再說這事兒和你關系不大吧?”
齊鶩飛點點頭,也不再多問。關于這位天使的事兒,他覺得還是問秦玉柏更加靠譜。而作為城隍司的中級職員,向春月樓的老板娘打聽天使相關的一切,叫人知道了反覺得有問題,還不如直接問秦玉柏,讓人誤以為他想巴結上司,顯得更正常一些。
“最近麻將會有沒有什么動向?”他換了個話題。
“白天你和秦司長不就在談這個問題嗎?”春月不明白齊鶩飛可以又問起麻將會的動向,便不解的看著他。
齊鶩飛說:“我知道最近麻將會擴張的事情,但那都是幫會門派之間爭奪勢力常有的事。我是想問你財神最近有沒有什么動作?”
春月說:“他前兩日倒是來過一次,說是要我準備好接待一位貴客。不過…”
齊鶩飛不動聲色,心里幾乎已經能夠確認,逼迫冬月去陪侍大人物的,就是財神。
“不過什么?”
春月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猶豫有些事該不該說,最終又下定了決心似的,說:“你也知道我此身不自由,在春月樓久了,身上難免有些風塵味。財神說那位貴客喜歡清雅,所以我并非最佳人選。海榴八花,春夏秋冬月,梅蘭竹菊花,至少有三人比我更合適。我想財神會先去找她們。如果她們都伺候不好,才會來找我。”
“哪三人?”齊鶩飛問道。
“秋月,冬月,梅花。”春月說,“其中尤以冬月為最佳,無論談吐學問,氣質風韻,還是長相,冬月在海榴八花之中,都可拔得頭籌,連我都是服氣的。”
她忍不住瞟了一眼齊鶩飛,心頭忽然泛起一絲酸楚。
“齊先生若是要去找冬月,不妨讓端木家的大小姐給你牽個線,她們是好姐妹。我雖同為海榴八花之一,又居四月之首,但冬月妹子恐怕是不屑與我為伍的,我就不幫你介紹了。”
齊鶩飛沒有理會春月話語中那淡淡的醋意,問道:“如果冬月不能作陪,你覺得財神會選擇誰?”
春月愣了一會兒,不太明白齊鶩飛為什么對這個話題如此感興趣,而當她建議他去找端木薇以接近冬月的時候,卻不見他如何欣喜,難道竟是要將海榴八花盡數據為己有嗎?
“她二人皆有可能。”春月終于還是抑制住了心中那些奇怪的想法,“秋月素雅,最接近冬月,但形容過于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至于梅花,形象氣質沒有問題。他她是娛樂明星,藝名一枝梅,人稱梅姐,你如果看電視和關注娛樂圈的話,應該知道她。但她性格剛烈,在娛樂圈內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也正因為如此,沒有大紅大紫,否則以她的資質,早就成了國民偶像了。”
齊鶩飛說:“有沒有他們兩人的地址,給我一個。”
春月略一猶豫,還是很快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發給了齊鶩飛。
齊鶩飛看了一眼,又問:“財神找你就這件事?”
春月說:“就這件事。”
齊鶩飛點點頭,不再多問什么,便起身告辭了。
春月知道他剛才那番問話絕不會是無緣無故,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既然齊鶩飛不說明,她也不多問,便把他送了出去,只是心中越想越覺得疑惑,以至于店里的人叫她都沒聽見。
齊鶩飛見時間差不多了,就給秦玉柏打了電話,相約在金圣宮大酒店在咖啡廳見面。
金圣宮大酒店的咖啡廳本就因為價格昂貴平常很少有人,加上現在已是深夜,一般這時候也很少有人來喝咖啡了,所以十分安靜。
齊鶩飛找了個角落靠窗的位置,神識掃過,確定周圍并無異常,便點了兩杯咖啡,等著秦玉柏到來。
秦玉柏來得很快,服務員剛把兩杯咖啡端上來,他就到了。
“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秦玉柏坐下來,用雙手捧住咖啡杯,“剛剛在陪一位貴客。”
齊鶩飛問道:“是剛來的天使?”
秦玉柏說:“來了兩天了。”
齊鶩飛又問:“這幾天除了天使,納蘭城還有什么大人物來過嗎?”
秦玉柏說:“一個天使就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還要什么大人物來?”
齊鶩飛低頭喝了一口咖啡。端木家、春月樓,加上城隍司,三方面都證明除了天使,沒有別的大人物到納蘭城來,那么基本可以確定,財神要春月陪的那個大人物就是這位天使。
“司長,能跟我說說這位天使嗎?”
秦玉柏看著他皺了皺眉:”你這么晚找我出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齊鶩飛知道他必然是誤會了,以為自己是想要通過他攀附天使的關系。想想在這位老領導面前賣弄話術毫無用處,反會弄巧成拙,還不如開門見山,便解釋道:
”司長,我是您一手提拔起來的,在虹谷縣的時候您已經幫了我很多,該拉攏該介紹的關系也都給了我,連辛環主任您都毫不吝嗇往盤絲嶺上帶,又定下盤絲嶺發展規劃,又讓我參加宗門大會,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怎么可能還想著到納蘭城來攀附天使的關系呢?實在是這件事對我來說十分重要,與其四處打聽,還不如直接來問您。”
秦玉柏臉上的表情一松,問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你需要這么著急來問我,是關于你升遷的調令嗎?”
齊鶩飛說:”純粹是私事,與公事無關。我現在還沒法跟您說清楚。”
秦玉柏見他不肯說,用勺子在咖啡杯里輕輕攪拌了一番,沉默片刻后說:”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不涉密,不違反紀律,我都可以告訴你。”
齊鶩飛說:“我想知道有關這位天使的一切,他的官職,背景,來這里的目的…您能說的都告訴我好了。”
秦玉柏說:“這也不是什么秘密。這位天使名叫歐陽承亮,職位是三界統一辦公協調委員會的專員。這次來納蘭城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這段時間的權力交接平穩過渡,四安里的事情讓上面很震動,魔孚隨時還可能出現,這時候來一位天使能很大程度上減輕我的壓力。不過反過來說,有天使在,我就更要小心翼翼,所以我才會讓你去提醒端木家和王家。當然了,老端木即使這幾天一直和我一起作陪,他心里很清楚。但我不好當著他面說,所以才讓你去說。”
齊鶩飛又問:“這位專員什么實力,法力多高?”
秦玉柏一愣,說:“這可不是一般的專員,和當初那個洲府派來的圖拉翁可不是一個級別。他是正宗的天使,在天庭還有天君封號,喚做百變天君,一百多年前就在天庭任職了。這種級別的人法力多高我上哪兒知道去?你記住他是天仙,天仙么,當然是七品起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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