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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八卦鏡

  齊鶩飛前世是個挺普通的人,一般的出生,考上一般的大學,做著一般的工作,過著一般的日子。

  現在回想起來,就像做了個挺一般的夢,沒有夜半驚魂的險惡,也沒有天明猶笑的甜蜜,能想起來很多,卻又什么都想不真切了。

  那面鏡子,是去鄉下老宅整理東西時找出來的,以為是個古董,還特意去找人鑒定過。專家只瞄了一眼就說是做假的,假的還忒沒水平,歷朝歷代的銅鏡里就沒這種樣式的。

  齊鶩飛就一直把它放在書桌上當個裝飾,時不時拿來把玩一下。

  有一天熬夜工作,又困又累,就對著鏡子說:“你要是個真的該多好!”

  半夜里實在熬不過,趴在桌上睡著了。

  醒來以后,他就來到了這個世界,成了在街頭流浪的孩子。那面鏡子上系了根紅繩,就掛在他胸前,像個長命鎖。

  許多次他都對著鏡子喊:讓我回去!你這個假貨!

  鏡子毫無反應。

  他想把鏡子賣了,古董店不收,雜貨鋪給出的價格還不夠他吃頓包子。

  他只好留著它,好歹算個念想。

  那時候,他還對那個如夢般的前世念念不忘。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個能踩著拂塵在天上飛的老道。

  老道對他說:“少年,俄看你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修仙奇才,跟俄走,以后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咧!”

  齊鶩飛覺得這臺詞有點耳熟。

  他只問了一個問題:“管飯不?”

  然后就跟著老道從南贍部洲,來到了西牛賀洲。

  這老道,就是他后來叫了二十年師父的無機子。

  鏡子在很小的時候被師父拿走了,說是抵他的拜師費了。

  二十年過去,他早就忘了。

  如今鏡子又回到了自己手上,讓他想起了許多往事。

  回憶像一把鉤子,勾在他枯井般的心口,吊起一桶陳年死水,漾動著黯淡的凝不散的愁綠。

  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從心底涌上來,在他的喉頭哽咽。

  齊鶩飛輕輕嘆了口氣。

  回,是回不去了。穿過來這一世,過得也還不錯,撿了個便宜師父,雖說有點不靠譜,卻也不曾虧待他。

  如今入了仙道之門,好好努力,將來得成正果,有了大神通,說不定還有機會重續前緣,了了前世的因果。

  自從天庭改革以后,成仙比過去簡單了許多。倒不是說修行難度降低了,而是成仙的規則變得透明了。

  過去修行,大家各修各法,各歷各劫,最后由天道不分青紅皂白地往你頭上霹一頓雷,能不能抗住不僅看你的道行,還看你的運氣。

  抗住了就飛升成仙,扛不住就灰飛煙滅。

  現在不霹雷了,而是采用一種比較文明的方式——考試,來測試修行人的法力和道德水準。

  天庭為此成立了仙試院,由南極長生大帝親自擔任院長。

  仙試院擯棄了過去的修行名稱,什么元嬰、金丹、化神、反虛、十二重樓之類的,既繁復又不規范,一律不再使用,如今統一了規則,把仙人分為十二個品級:

  1-3品為人仙;

  4-6品為地仙;

  7-9品為天仙;

  10品為金仙;

  11品為玄仙;

  12品為元仙。

  仙試院只負責人仙、地仙和天仙的考評,金仙及以上的品級由圣人們另行裁定。

  按齊鶩飛的理解,這不就是對應著前世的學歷考試嘛,初中人仙,高中地仙,本科天仙,然后是碩士、博士、博士后…

  長生大帝怕不是下界體驗生活的時候在教育部干過。

  不過這樣也挺好,簡單好記,不用為一大堆聽不懂的名字犯愁。

  而且仙試院還出版了教材,使得小門派和散修也有了相對公平的修行機會。

  齊鶩飛手上就有兩本——仙法入門和數術基礎。

  至于更深奧的天仙道法、高等數術什么的,他現在還學不了。

  當然,大門大派依然有其優勢,人家有秘法傳承、名師指點,更不缺修行資源,不像黃花觀,掌門大弟子買把飛劍還要按揭。

  唉,還是窮啊!

  他又想起了萬年蝠妖的事,天庭的懸賞,獎金肯定不會少!

  可惜自己實力不夠,就算它真來了盤絲嶺,也頂多報個警,拿點線人費,大頭肯定是城隍司或者仙盾局的。

  要是能混個官差就好了,仙盾局不敢想,城隍司就挺好,哪怕編外人員,多少也能分點吧。

  齊鶩飛覺得有必要把參加仙考的計劃提上日程了。

  他現在的實力,考個一品人仙問題不大,但師父無機子要他熬一熬,最好等法力上去了,直接上三品。

  因為每調整一次品級,都要…交一筆錢。

  齊鶩飛想著想著,就抱著鏡子睡著了。

  睡夢中,他迷迷糊糊來到了一間屋子。

  屋子是八角形,八面墻上各有一扇門,

  屋中間有一個直徑約三米的池子。

  池子里霧氣蒙蒙,涌動著一股古老的洪荒氣息。細瞧時,只見陰陽二氣流轉,黑的深沉似海,白的幽明如天,構成一幅原始的太極圖模樣。

  太極池外圈池臺上畫著☰、☵、☶、☳、☴、☲、☷、☱八個符號,乃是“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經卦,正對著八面墻的八扇門。

  門上也畫著卦符,但卻是六爻的重卦符,也對應著“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卦。

  齊鶩飛繞著墻壁走了一圈,試著去推門,皆如鋼澆鐵鑄一般,巋然不動。

  唯獨在推畫著乾卦(上☰下☰)符號的門時,門上那六橫卦符的最底下一條橫線段,也就是乾卦六爻的第一爻閃了一下。

  嗯?莫非是什么機關?

  試著再推,那條爻線又閃了一下。

  他在門上的角落里摸了個遍,包括卦符的六條橫線,都沒什么反應。

  齊鶩飛決定干脆來硬的。

  管你什么門,凡力推不開,就用法力,我一個擁有丙級御器證的堂堂半仙,難道還推不開一扇門?

  他雙掌抵住門,口念排山咒,法力源源不斷從掌心涌出,大喝一聲:“開!”

  門,還是紋絲不動。

  但剛才閃爍過的乾卦第一爻突然發出了刺眼的金光,從橫線段的左邊開始亮起,然后緩慢向右移動,就像有人在用一支看不見的金筆描線。

  與此同時,齊鶩飛的神識中快速閃過一組數字:1、2、3…43、44、45…

  隨著他的法力的輸出,爻線亮起的長度越長,數字也越來越大。

  因為這個奇怪的現象,他竟然忘了收法,直到法力耗盡,眼前發黑,暈了過去。

  在暈過去之前,他看到那變化的數字停留在了:250。

  齊鶩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就靠在床上,手里還拿著那面鏡子。

  剛才是做了個夢?

  可是身體空空的,法力耗盡的感覺又不是假的。

  作為小有所成的修行人,他已經很久沒做夢了。

  所謂至人無夢。

  控制大腦潛意識活動,減少無謂的能量和神志消耗,也是修行人必修的功課。

  難道是和這面鏡子有關?

  齊鶩飛拿起鏡子看,鏡子背面果然有一幅太極圖,繞著八個經卦符號,和夢中那個太極池很像,只是被銅銹蓋住了,不仔細看不清楚。

  難怪剛才覺得那地方熟悉,原來是從小帶著的鏡子留下的模糊記憶。

  又把鏡子反過來看正面,齊鶩飛看見了自己的臉。

  這絕不是什么光學現象,因為鏡面上銅銹漫漫,根本不可能照見東西。

  但這張臉卻如此清晰。

  齊鶩飛對著鏡子擠眉弄眼,鏡中的自己卻始終一動不動,一臉端詳慈悲的模樣,要不是他把鏡面移開后就會消失,差點以為那是師父的惡作劇,把他的樣子畫在了鏡面上。

  難道這鏡子能照見元神本相?

  齊鶩飛有點相信師父留給自己的是一件真法寶了。

  但自己從小就帶著的,怎么一直沒發現?難道被師父改造過了?

  他又翻來覆去細看,發現鏡子好像要比記憶中的厚重一點,但也只是一點點,隔了這么多年,他不敢肯定這是不是因心理作用而帶來的記憶偏差。

  大概是師父加了什么材料進行了煉化吧。

  但若它本身不是靈物,無論加什么材料,也不可能煉成法寶。

  齊鶩飛對自己的穿越又多了幾分猜疑。

  就在這時,外間傳來一聲雞鳴,緊接著便是老黃狗的叫聲。

  齊鶩飛忙出去看。

  一只紅腹錦雞拍打著翅膀飛過觀墻,落在前院的地上。

  旺財汪汪叫著從院門中竄進來。

  錦雞大叫著:“別咬,別咬,我是來報信的!”

  旺財卻不聽它的,張口就撲。

  錦雞叫了聲窩糙,拔腿就跑。

  紅腹錦雞在前,老黃狗在后,一雞一狗,便在院子里繞著院墻你追我趕,咕咕汪汪,好一幅雞飛狗跳的熱鬧景象。

  眼看著要被狗追上,正好齊鶩飛出來了,錦雞連忙躲到他身后。

  齊鶩飛一揚手,對旺財說:“自己人。”

  旺財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錦雞,以警告它記得誰才是黃花觀第一靈寵的身份,才緩緩轉身,扭動狗臀,龍行虎步地出去了。

  齊鶩飛說:“你看你,又嚇唬雞,跟你說了對咱自家山上的小朋友要友善一點嘛,樹上那只蟬是不是被你嚇跑的?”

  老黃狗身形一頓,然后滋溜一下,以迅雷不及下載之勢,溜出了觀門。

  錦雞見老狗走了,松了口氣,咕咕叫道:“上仙上仙,有人騎著飛驢上山,往黃花觀方向來了。”

  “飛驢?”

  “就是城里人都騎的那種兩個輪子的電驢,但是它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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