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無法消弭的殺意

　　田所先生送了酒和電影到虎倉的書房里去，過了三分鐘便走了出來，眼神低垂，肩膀微微顫抖，臉上的表情十分糾結。

　　“…坐吧。”工藤優作端詳了一下他的臉，嘆了口氣，指了指面前的沙發，“既然已經這樣了，那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了，我看了你練筆的小說，無論是文筆還是結構上都非常接近虎倉在雜志上發表的那些英雄幻想小說…”

　　“這是因為…”田所先生話剛說出一半，便被旁邊的土井編輯打斷。

　　“啊，這個，我想那是因為這兩人是師徒關系吧？當初還是我認為田所先生有天賦這才介紹他給虎倉老師的…”一旁的大學館編輯土井連忙解釋道，然而工藤優作并沒有直接相信他的說法。

　　“土井編輯，兩篇相似的文章到底是誰先誰后這一點我還是能判別出來的。”工藤優作搖了搖頭，“而且我之前也了解過，有這樣的說法，說是‘新人作者投稿到恐怖時報的文章都沒有被刊載，反而在之后的幾周就見到了虎倉大介寫的無論在結構還是內容上都與自己投稿的文章十分相似的小說’…”

　　“這，這是因為…”土井編輯一時語塞，結結巴巴地似乎想說出什么來解釋。

　　“而且，虎倉本人的作品我也算是從十幾年前就一直在看的，說句不好聽的，大概在六七年前他就已經江郎才盡，那時候的小說簡直就像勉強拼湊出來的工業合成品一般…但就在五年前，他的作品忽然開始以復活般的姿態出現，甚至還開始寫了他之前完全不會接觸的英雄幻想類小說…”工藤優作似乎根本不在意說出這種話會不會得罪人，和他之前的形象大相徑庭。

　　“這，這可能是…”土井編輯依然想辯解一番，卻被田所伸斷。

　　“不用解釋了土井編輯，在世界一流推理作家工藤優作面前，一切的偽裝都是徒勞…”田所先生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認命般的笑容，“沒錯，虎倉老師…虎倉那家伙的英雄幻想小說全部都是由我代筆的，而那些正統的恐怖小說里有一大半都是剽竊的恐怖時報新人投稿…因為對方是日本第一的恐怖小說作家，說出來也沒有用。”

　　“雖然和我的推理結果很接近，但我還是要額外問一句，你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你說的內容嗎？”工藤優作點了點頭，推理就是一個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過程，雖然在假設的時候可以進行各種假設，甚至某些時候和瞎猜沒什么區別，但要真正確定一件事卻需要切實可靠的證據。

　　“有的，之前的稿件，寫有完成日期的稿件我都好好地保存著。”田所先生點頭道。

　　“還有更加可靠的證據嗎？你應該也知道，用筆寫在紙上的日期的法律效力一般是很弱的。”工藤優作繼續追問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在紙上寫的日期可以隨時更改，你大可以在一篇一月一日寫成的文章上寫下九月九日的日期，甚至直接寫個一百年后或者一百年前的日期都可以。這種情況下最好的寫上寫作當時發生的社會事件，或者與有當天日期的報紙合影。

　　“其他的證據…有的，是一段錄音…是五年前，虎倉威脅我做他的幕后槍手的錄音。”田所沉吟片刻，給出了更加勁爆的證據。

　　“威脅？”

　　“是的，因為我的妹妹香織生了重病，每天的醫療費都是一筆巨額費用，虎倉就用出資為我妹妹治病為把柄，威脅我如果不為他寫作，或者把這件事捅出去的話就停掉我妹妹的治療費…”田所先生低聲道。

　　“那你現在這樣做了，你妹妹她…”

　　“我妹妹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因為虎倉那家伙并沒有給我的妹妹做完整的治療，他用錢收買了主治醫師，完全不顧她的病情好壞，只給她做最低限度的治療而已，就是為了延長香織住院的時間，以此來更長時間地要挾我…但是卻因此出現了反效果，我妹妹的病情惡化，在一年前就去世了…”田所用手捂住臉，似乎在平復自己的情緒，“我是在一個月之前才知道這件事的，因為虎倉一直隱瞞，還騙我說他已經把我妹妹轉到更好的醫院，而我也被他一直半軟禁地關在這里，既像是仆人又像是囚犯…還是之前曾經照顧過香織的那位護士偷偷過來，隔著大門遞給我一封信我才知道這件事，她說我妹妹死前都還一直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客廳中的眾人都沉默不語，有希子和虎倉悅子兩位女士更是已經悄悄流下了眼淚，虎倉悅子甚至還依偎在了北關東大學研究員羽田秀一的懷中。

　　“原來是這樣…所以，你就殺死了他嗎？”工藤優作嘆了口氣，輕輕說道。

　　“是的…這個利用吸血鬼而出名，獲得了自己財富與地位的家伙已經變成了真正的吸血鬼，我就用那根吸血鬼電影中用來釘死吸血鬼的木釘釘進了他的胸口，把他懸掛在書房里那個十字架上…”田所先生放下捂在臉上的手，臉上的表情只有悲傷，卻沒有對于犯下殺人罪行的愧疚。

　　或許在他心中，早已將虎倉列入了死人的名列，殺死這樣一個人絲毫沒有心理的負擔，而且能在工藤優作這樣的推理小說家面前殺人，應該也是做好了覺悟。

　　“…我之前就已經看出了一點端倪，包括那個在收藏室里用石膏做的假木釘，本來想勸住你，阻止一場殺人案，但是現在看來…”工藤優作搖了搖頭，“田所先生，自首吧，我想法官也會體諒你的情況，酌情輕判的。”

　　“好的，其實工藤老師，不瞞您說，如果沒有我妹妹的病情和虎倉的橫插一腳，我其實是想要拜您為師，寫出帶有推理元素的英雄幻想小說的…”田所先生點點頭，對工藤優作深深鞠了一躬。

　　“我相信以你的天賦，即使沒有我或者其他人的教導，也能寫出精彩的小說。”工藤優作也正起身形，嚴肅地對田所說道。

　　由于雪天路滑，所以警方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來將田所帶走。在這期間土井編輯和虎倉悅子也爆出了虎倉曾經威脅過他們的事情，據說土井是因為股票投資失敗欠了一屁股債，虎倉以幫他還債作為要挾讓他把投稿的新人文章全都扣下來，再由他以自己的方式重寫一遍。

　　而虎倉悅子則是因為父親的公司經營不善，虎倉以提供資金支持的理由來要挾他把女兒嫁給他，悅子小姐也就因此被從青梅竹馬羽田秀一身邊帶走，成了虎倉大介的少妻，羽田秀一為了能夠和悅子見面，便轉變了原先的研究方向去研究吸血鬼，以此換來進入這座別墅，與悅子見面的機會。

　　順帶一提，據說悅子父親公司經營不善就是虎倉大介搞的鬼，但是沒有什么切實的證據，姑且當作一個謠言吧…

　　“還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吸血鬼啊…”離開時，天色一下子放晴，眾人扭頭看去，只見這座陰森森的城堡在雪后的陽光照耀下，似乎失去了原先陰沉邪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