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余肅清之時,天剛晌午,那幾匹傳旨的戰馬從崇華門馳出宮去,百官府邸所在的城東、城南、城北,數條長街的上空傳出響箭之聲。
今日城中將生大亂,改朝換代也不是不可能,滿朝文武在出城前早就嚴令今日嚴閉府門,不論聽到什么動靜兒都不得出府。正因此,各府里的紈绔子弟今日也乖乖留在了府里,當響箭之聲傳來時,各府院子里巡邏的護衛不約而同地仰頭,見天上散開紅煙,猶如晚霞早至,染紅的卻是晌午的日頭。
各府里的護衛仰頭的這一刻發生了很多事,各府皆不相同,卻又驚人的相似。當年被府里送去汴河行宮里的庶子、小倌、戲伶,這些年來府里買進來的清倌、艷妓、歌姬、丫頭,府里請的清客、俠士,拜在門下的寒門子弟,這一刻都成了要人性命的殺手,護衛皆被斬殺,主子和下人人不論尊卑,皆被趕進了花廳里。
滿朝文武的家眷皆已拿下。
這一刻,龍武衛大將軍府里,護衛和下人的血染了庭院,尸體從門口鋪進花廳。花廳里,元謙坐在上首品茶,門口跪著兩人,正回稟宮里和內城的事。
“宮門全都關了,里面是何情形探知不得,只聽見了三聲響箭,一聲在東,兩聲在西。剛剛街上的響箭伴著紅煙,應是在宮里放箭的人所為,那些人是從西邊崇華宮里出來的,現已馳回。”
“百官府邸里有變,所行之事應與公子差不多。”
“差不多?”元謙放下茶盞時看了眼府外的天空,笑了笑,喜怒難測,“不是今日之舉,還真看不出圣上有此能耐。”
“那我們該如何做?圣上奪宮,宮門鎖閉,龍武衛的虎符已落入圣上之手,而我們在城里的人馬進不去宮門!”一人皺了皺眉頭,圣上奪宮之舉打亂了他們的計劃!wwω.Χqχs8.℃òm
今日之舉,他們并未將圣上算進其中,畢竟圣上手中無兵權。
但沒想到,恰恰是圣上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進不去宮門,那就上城門。”元謙起身走出花廳,看起來并不心急。
急也無用。
圣上用二十年只做了一件事,這件事被他做到了極致,權相攝政把持兵權,謀得早有性命之險,不如晚謀。這二十年來,他從來就沒有碰過兵權,在朝臣眼里,他縱有雄才偉略,沒有兵權也守不住江山,因此他是昏君也好明君也罷,都不足為懼。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他不是不謀,而是另辟蹊徑,往宮里和朝臣府中安插暗線,這些暗線從進宮和進府的那一天起為的就是今日,因此他們必然在多年的時間里從未動過,這才能絲毫不被朝中所察,從而有今日之功。
今日,圣上一舉奪宮并將百官的家眷控制在了手中,即是得了盛京城的戍衛兵權,并以太皇太后為挾制,牽制住了元家在江北的勢力!
不是得不到,只是謀得晚。
天下錯看了圣上,百官輕看了圣上,面對百姓和臣子的辱罵輕看,圣上竟能忍下,二十年來一言不發,只做一件事。
一個默不作聲背負昏君之名多年的帝王,一群默不作聲地以卑賤的身份生活多年的隱衛,遇到這樣的對手,急有何用?
以圣上的城府,他既得了龍武衛的兵權,下一步要做的必是挾太皇太后以令龍武衛,命大軍包圍華府,將他和晉王的人一同拿下!圣上雖恨不能除了元家,但他會顧念元修,會忌憚三十萬西北軍,會考慮西北邊關的安危,且晉王和他與遼帝暗中結黨多年,圣上不可能容忍他和晉王。因此,無論是為己還是為元修,圣上都會將他拿下。
那就只能上城門了。
“圣上顧念元修,那就上城門瞧瞧,元修顧念什么。”
元修在城門下,身后是五千西北精騎,面前是巍巍城墻,城墻上站著他的兄長,左右綁著他的母親和妹妹。
華郡主和元鈺被帕子塞著嘴,口不能言,只能望著城墻下的元修,嗚嗚急語,憂焚難抑。
元謙看著兩人的樣子,笑了笑,“瞧我這記性,六弟雖然今晨才出城,但久在邊關不常見娘親胞妹,母親和七妹可是念你念得緊,半日不見,想必已頗為想念了,那就敘敘舊吧。”
他親自將華郡主和元鈺口中的帕子拔了,隨即退開,看樣子真要給元修與母親和胞妹敘舊的時間。
“哥!”元鈺一能開口便奮力往城樓下探身,高喊元修。
“元謙!”華郡主轉頭怒望元謙,華髻上的寶簪金釵搖搖欲墜,在晌午的日頭下晃出雪寒鋒銳的光芒。
元謙挑了挑眉,笑問:“元謙?母親不喚我謙兒了?”
華郡主聽聞此言,怒笑一聲,一臉不可思議的神色。
但聽元謙問:“這些年來,養育著原配之子,母親心里不好受吧?”
“母親?你還知道叫我母親?這些年來,我將你視若己出,你竟做出這等狼心狗肺之事,有何顏面叫我母親,有何顏面去見元家的列祖列宗!”華郡主不聽那聲母親還好,一聽便心頭燒怒。
元謙皺了皺眉頭,目光輕嘲,淡淡地道:“視若己出?我很好奇,郡主為何直到此時還能說出這等違心之言來,莫非是違心之言說了二十多年,連自己都信了?”
華郡主一愣,元鈺轉頭望來,元修仰頭望著城樓。
元謙溫雅謙和,與世無爭,淡若隱士,二十多年來,在元修和元鈺兄妹眼中,他一直如此,從不是此刻這般嘲弄、怨懟、仇恨、壓抑之態。
“郡主口口聲聲說將我視若己出,我倒想問問郡主,如若我一直都是今日這般,文略高你的親生兒子一籌,武藝未必低于他,你可會允許我在朝中大展抱負,如同允許他在邊關一展抱負那般?你不會,你甚至不會允許我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或者不會允許我活到今日,就如同你進了相府后,相府里的姨娘和通房丫頭就再無所出那般。你待我不薄,只是因為我體弱多病,對你的兒子沒有威脅。你的養育,不過如同養一只金絲雀,華屋錦衣,玉食金湯,費些金銀罷了。你博了賢良之名,我卻困于金籠,要我感激你?我想你不知道,這二十多年來,每日叫你母親,都讓我覺得惡心!”
正如同她不再喚他謙兒,他也不再喚她母親,母慈子孝的戲碼不必再演了。
“至于顏面,我自有顏面去見元家的列祖列宗,只怕郡主沒有,祖宗若知道那些尚未出世便死在你手里的元家血脈,說不定被責問良心的人就是郡主。”
華郡主氣得眼前泛黑,急怒攻心,今日修兒和鈺兒皆在,兒女在看著她,即便元謙說得對,也不能是對的,“你裝病欺瞞長輩,反怪我沒將當成身子康健的兒子那般允你出仕?世上還有這等道理?莫怪人言,繼母難為,真乃良言!你非我所出,我待你不薄,反遭了你的猜忌,難不成還真成了我的錯?”
元謙牽了牽嘴角,他看得出華郡主的心思,卻不愿再多言,只道:“繼母難為,繼子也不易,你我之間的事,你我心中明白就好,但求郡主日子莫要再提視若己出。”
此話說罷,他垂下眸,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還有日后的話。”
此話讓華郡主緊張了起來,問:“你想如何?”
元謙卻不再看他,而是望向元修,道:“那就要看六弟如何取舍了。”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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