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聲音幾乎同時,說話的是暮青和齊賀,兩人都冷著臉,暮青看了齊賀一眼,齊賀哼一聲把臉轉開。
“不喝酒?”元修端著酒碗笑問。
“不喝。”暮青端坐,全然不為敬酒之人是大帥而給面子。
“不會喝吧?”元修也不惱,只那眸里笑意忽濃,似烈日照進廳里,霎那明亮半殿。
“不喝。”暮青不為所動。她的職業不允許喝酒,所以沒必要學,學了也不能喝,她從不做這等浪費時間精力的無用功。
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逗樂了眾將,魯大大笑一聲,“這小子!也就這等時候瞧得出毛沒長齊!”
眾將哄笑,魯大一把搶過暮青桌上的酒,“你不喝,老子喝!軍中難得喝酒,浪費了老子心疼!”
眾將領卻急了,“哎,魯將軍!憑啥你喝?”
“就是就是!俺們也想喝!”
魯大瞪眼擰眉,“就這一碗,咋分?”
“一人分一口也成啊!好不容易大將軍讓咱喝酒,多一口也解饞!”
“一口解個屁饞!”一名將領開口,“行酒令!劃拳!看誰能贏了英睿將軍那碗酒!”
“就一碗酒,還值得劃拳?等你們劃好了,老子碗里的酒味兒都跑光了!”魯大不干,端了碗就要喝。
對面忽來一聲呵斥,“誰準你喝了?大將軍說了,一人一碗,多喝一口都是違反軍紀!軍棍伺候!”
眾將循聲望去,見說話似的是顧老將軍,頓時便有人咧嘴一笑,舒坦!
誰都別喝,好過一人喝,其他人眼饞,嘿嘿!
卻不想,魯大手里的碗放都未放,抬頭對著顧乾痛快一笑,“行!顧老頭兒,你說打多少,把你那碗也給老子喝了,老子一塊兒挨了!”
顧乾吹胡子瞪眼,護住自己的酒碗,“誰告訴你老夫不喝的?”
他像是怕魯大搶了去,說話間端了碗仰頭幾大口便把酒給喝盡了!
“老師!”元修無奈。
“老將軍!”齊賀急喊。
“別聽齊賀的,老夫身體好好的!一頓能吃五碗飯,一點兒也不比你們少,身體能有何事?”顧乾擺擺手,不以為然。
齊賀的臉色頓時黑了,這些軍中將領總是這般,他才不愛當軍醫的!
“一會兒給老將軍開副去酒風的方子。”元修無奈道,吩咐完齊賀又轉頭笑問暮青,“聽見了沒?老將軍一頓能吃五碗飯,今兒我瞧瞧你能吃幾碗!”
說罷,他對外頭親兵一招手,“讓廚房上菜快些!那道烤羊排好了沒?英睿將軍不喝酒,要吃飯!”
眾將哈哈笑起,元修跟眾人喝了那碗酒,魯大占便宜喝了兩碗,碗放下,幾名親兵便端了大盤上來。
盤子里都是肉菜,醬肉、炒肉,還有切好的肉片兒。
魯大一聞,笑道:“哈!羊肉!今兒大將軍請咱們吃全羊宴?咋不直接上烤全羊?邊烤邊吃,那才夠味兒!”
“戰事未休,哪有那時辰給你自個兒架火烤羊?叫廚子收拾就成!趕緊吃,下午還有事!”元修道。
旁邊一名將領道:“幸虧不是自個兒烤,每回魯將軍烤羊,好地兒都叫他吃了!”
魯大正夾了筷羊肉片兒在嘴里嚼,聽聞這話一筷子丟了過去,笑罵:“娘的!你咋不說老子把骨頭都吞了,你連根羊毛都沒吃著?”
眾將哄笑,紛紛說起以前在關外殺敵時,晚上夜宿大漠,生火烤野味的事,廳里氣氛漸漸熱鬧起來。親兵在偏廳里進進出出的上菜,來去了幾回,烤羊排端了上來。
一人一根大肋,灑著鹽和香料,油黃欲滴,聞著噴香。
“大將軍,廚子說羊湯還得等段時辰,叫將軍們先吃著。”一名親兵道。
元修點頭表示知道了,轉頭望向暮青道:“趁熱吃!嘗嘗廚子的手藝,喜歡的話,那兒還有一大鍋羊湯等著你!今兒非叫你吃飽不可!”
暮青卻沒動,只抬眼掃了眼大殿里邊大口啃著羊排邊聊天的將領們,又看了眼面前的烤羊排,最后瞧向元修,冷不丁地問:“大將軍說的全羊宴,是指人肉?”
她聲音頗淡,并不響亮,卻叫廳里人聲漸歇。
眾將都未回過味兒來,元修也一笑,“人肉?”
“我聽聞,戰時有擄掠百姓或戰俘為軍糧之事,這些軍糧被稱為兩腳羊,老者稱為饒把火,婦人叫不羨羊,孩童叫和骨爛。”暮青邊說邊從元修臉上掃過。
元修笑意斂起,皺了眉頭,問:“這些你是從何處聽來的?先帝時,嘉蘭關城重修前,胡人曾攻破過關城,后來朝中派兵將戎軍圍困在關內,確有烹人為食之事。可本朝還未聽聞過,我們西北軍糧草充足,怎會以人為糧?”
兩腳羊、饒把火、不羨羊、和骨爛?
這些她是從何處聽來的?
暮青卻未解釋,只望著元修,點了點頭,“既然不是大將軍請吃人肉,那么這便是件兇案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烤羊排,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不是羊排,是人肋。”
眾將聞言皆怔,有的人嘴里還含著沒嚼爛的肉,一時沒反應過來。
魯大是唯一在青州山里見識過暮青驗尸之能的人,頓時噗地一口把嘴里的肉吐了出來,胡亂抓起桌上的碗想喝水漱口,卻發現碗里的酒早已被他喝光了,頓時惱怒,一把砸了酒碗。
酒碗破碎的聲音驚了偏廳,眾將這才反應過來,一時間噗噗吐肉之聲不斷,有人干脆回身干嘔起來。戰場殺敵如屠牛宰羊是一回事,吃人肉是另一回事,食同類之肉向來需要強大的心理。
偏廳里唯元修、顧老將軍和暮青沒動,顧老將軍面色沉斂,元修望一眼桌上,眉宇間烈陽般的暖意盡去,幾案漆色清冷,男子眼底忽見飛雪。
暮青手中忽現寒光,手腕一翻間,一把解剖刀已然在手。她動作太快,若非身上并無殺氣,恐在坐的將領都要以為她欲行刺。
元修據案而坐,動都未動,只目光落進她手中,看她拿著一把古怪的刀開始剔羊排。利落的兩刀,羊排兩邊肉已去,絲毫未傷骨。她拿著那排骨對光轉了轉,看了兩眼,放下,忽然起身走來他面前。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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