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睜開眼,皺了皺眉頭,“這不是病,我沒折騰自己。”
步惜歡哼笑一聲,胸膛輕震,她依偎在上頭,那聲音如同夜廊上回響的曲音,煞是好聽,“嗯,你沒折騰自己,凈折騰別人了。”
暮青:“…”
他說的是驍騎營的人?
“那些人不是我折騰的。”她闡述事實。
“哦?”步惜歡卻垂眸瞧了她一眼,眸中笑意濃郁,“我說的是練兵之事,你說的是何事?”
暮青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不由把眼一閉,把臉一轉,不理人了。她把臉轉進他懷里,聞著那清苦的松香,耳根卻在躍動的燈影里微微發紅,他瞧著她那小巧的耳珠,覺得煞是可愛,忍不住又逗她,“那些人…可好看?”
他沒說是哪些人,只等著她答。她卻再不上當了,閉著眼,無聲抗議。
他又低低笑了幾聲,問:“那…我送去的那絹畫可好看?”
暮青哼笑一聲,還是閉著眼,“人就在此,何需看畫?”
步惜歡聞言大笑一聲,笑罷咬牙切齒,“你身子不適,知道我不會拿你如何,所以成心的!是吧?”
暮青沉默以對,算是默認。
這時,步惜歡停下了腳步,暮青轉頭一看,見他并未走到密道盡頭,而是在一道拐彎處停了下來,面前的石墻看起來很普通,步惜歡卻在左側上數第四塊磚上敲了兩下,在右側下數第五塊磚上敲了三下,兩塊青磚忽然推進去,一道石門忽然在眼前升了上去!
石門后有另一條密道!
這條密道的主密道連著的是內城的榮記古董鋪和外城的觀音廟,沒想到還有條隱藏的支路,估計這條路通向的應該是外城城北的瑾王府。
石門落下,步惜歡抱著暮青繼續前行。暮青很感激步惜歡一路上與她說著話,讓她可以分散注意力,不必那么辛苦。密道里行路難以估計時辰,暮青只知密道打開之時,步惜歡抱著她上去的地方是一間臥房,密道口在暖榻之下。
步惜歡直接將暮青放到了暖榻上,開門吩咐道:“讓你們王爺速來!”
瑾王府里的擺設清雅自然,烏竹榻、藤花枕、窗臺前掛著的鳥籠里養著銀絲雀,花瓶里養著的都是藥草,百花如星,細碎爛漫。
屋里的藥香似有安神之效,暮青昏昏欲睡,巫瑾來時,見步惜歡坐在榻旁,握著榻上之人的手。
榻上之人身披白甲,簪著銀冠,那是朝中三品武官的戰袍,穿此戰袍之人卻是個少女。少女昏昏欲睡,聽見他來,睜開眼望了過來。那一眼,窗外春雨似歇,巫瑾忽怔,手不覺一松,藥箱一跌,藥包散落了一地。
她為元修心口取刀那夜,他就懷疑她是女子,事后試探過,直至一個月前步惜歡來求藥,此事才得以證實。他震驚過,詫異過,思及她的一番作為也曾嘆服過,但都不及今夜一見,如遭雷擊。
步惜歡眸光暗了暗,淡道:“你來瞧瞧。”
巫瑾一醒神兒,瞥了步惜歡一眼,卻又看向暮青。
暮青心生疑惑,巫瑾早知她是女子了,不至于如此,他看見她的一瞬,眼里似有震驚疑惑,這是為何?
暮青腹痛難忍,不知自己有沒有看錯,亦或判斷有沒有誤。正想著,腹痛又至,暮青眉頭輕皺,臉色煞白如紙,步惜歡將她的手握得緊了些,尚未說話,巫瑾便急步走了過來,翻過暮青的手腕,俯身便急忙為她把脈。
印象中,這圣潔如云中仙的男子從未如此過,似沾了人間煙火,忽然便多了人氣兒。
步惜歡眸光微寒,沁涼奪人。
暮青微怔,巫瑾有潔癖,竟沒搭帕子便為她把脈了,許是心太急,連他自己都忘了搭帕子。
“我給你的藥,可有按醫囑服用?”只片刻,巫瑾便問,語氣有些責怪。
“有。”暮青聲音虛弱,但所言不虛。她在都督府里服用的那種湯藥,巫瑾制成了丸藥,她帶到軍營后,每日都按時服用,不曾斷過,也不曾多服少服。
“那瓶鄂女圣丹呢?”
“只服過一粒。”
“何種情形下服的?”
“我回水師大營那夜服的…”暮青回憶著,忽然一愣,心里已有猜測,如實道,“那夜我潛入軍中,想火燒軍侯大帳,東西大營間有條水壕,我下水壕前服了一粒,但沒想到水壕結著冰。”
巫瑾一聽便嘆了一聲,松開了暮青的手腕,“我給你開的藥方皆是溫補的,需日久養身,慢慢調理。鄂女草之效霸烈,春日水涼,入水之人必遭寒氣所侵,此草剛好可驅寒毒。可你服用了此草卻未入水,體內原有的寒毒遭此藥驅盡,腹痛難忍實屬必然。”
步惜歡聽明白了,這是信期將至之意?
“如此可對她的身子有影響?”步惜歡問。
“她的身子本需三年慢慢調理,緩緩而治,寒毒漸散,信期自至,如此身子可不必遭罪。但如今她體內的寒毒一朝遭驅,信期逼至,身子自是要遭些罪。”
“這罪要遭多久?”
“日后忌生冷辛辣之物,切記避寒,我再開張方子,溫和調理,一年時日或可緩緩而愈。這一年時日里,她的信期日子不會太準,每至必將辛苦。”巫瑾說罷便往外走,“我去熬藥,后園有溫泉水,泡半個時辰,可緩解痛楚。”
巫瑾生在南國,生來畏寒,瑾王府的后園有一池溫泉水,泉池之上有一竹屋,屋里竹幾藤團,畫屏小榻,瑤琴香爐,雅致如世外仙廬。竹屋南角溫泉水暖,四周砌松石,一如在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