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魏卓之和月殺都有將她組建特訓營的事奏報給他,事無巨細,那些練兵之法與立竿見影的成效連他都好奇。
步惜歡一笑,將圖紙放到桌上,“命血影明日按她所言,速辦!”
他難得有沉不住氣之時,等不及想瞧著了。
眼下已是二月中旬,今年夏天,他是不是該留在盛京,不去汴河行宮了?
血影作風市井油嘴滑舌,半起差事來卻不含糊,暮青命其半個月內將所畫的練兵器械打造好,他十天就將差事辦好了。
暮青傍晚收到傳信,把月殺和韓其初傳進了中軍大帳,帳簾一放就是半個時辰,軍中沒人知曉三人商討出何事來,唯有身在盛京城里的血影當晚接到傳信。
暮青要他再辦三件事:第一,按原定時日交貨,也就是五日后。第二,傍晚再帶車隊出城,夜里送進來。第三,把水師大營里要運進一批秘密練兵器械的消息傳出去。
接下來的幾日里,特訓一如往常,交貨那日早上,特訓營緊急集合。
特訓以來,緊急集合是頭一回。這些日子里特訓時間長強度大,眾人夜里回了營帳倒頭就睡,已習慣了聞鼓而起,今早聽見戰鼓聲傳,睜開眼拿冷水抹了把臉就往沙場上奔!
列隊、報數,人數點齊之后才有人覺出天還不亮來。
往日晨起操練時,天邊總是泛著魚肚白,今兒天色卻黑著,點將臺前火光熊熊,越發顯得天色黑沉。
“不必訝異,不是今日天色陰沉,而是你們比往日早起了一個時辰。”暮青立在點將臺上,揚聲道,“緊急集合是你們要習慣的,戰時隨時可能有戰機,隨時可能有敵襲!你們是軍人,戰機一到,夜里你們也要起!敵襲一來,夜里你們也要戰!”
全營聽著,不惱不怨,面色如鐵。
“今天是你們第一次緊急集合,全營表現不錯!我決定給特訓營一些獎勵。”暮青忽然道。
聽聞此言,無人欣喜,都督所謂的獎勵想必是另一番錘煉。
“但這個獎勵只有贏的人才可以拿。”
“…”就知道!
“全軍負重越野,二十里!前一百名算贏,后頭的算輸,贏的有獎,輸的有罰。”暮青道。
負重越野二十里,特訓營每天都跑,但以前是下午,今兒是早晨,人剛睡醒,力氣甚足,一聲令下,圓木上肩,兒郎們吼著便奔向了后營山路。
二十里山路特訓營已經跑習慣了,回來時天剛蒙蒙亮,天邊白如魚肚,兒郎們沖如劍魚,暮青立在點將臺上,望著那一個個奔過的身影——章同、烏雅阿吉、湯良、石大海…
都沒讓她失望。
前一百人很快就數了出來,后頭回來的見那百人已單獨列隊,雖有不甘,卻只能愿賭服輸,等著領罰。
蛙跳?爬泥潭?挨凍訓練?不管是啥,盡管招呼!
暮青看著全營兒郎那愿賭服輸甘愿領罰的驕傲神情,淡淡一笑。她很少笑,本來是平常的眉眼,笑起來頗有幾分飛揚的神采,將士們正不知都督為何發笑,緊接著便聽暮青說道:“我們新的訓練器材到了,今日傍晚要從盛京城里運出來,夜里送到。罰輸了的人,罰你們明天勞作,往沙場上安器材。”
這懲罰出乎意料的輕,不過是安器材,比特訓輕松多了!
那贏了的呢?
“贏了的傍晚隨我出營,去接那批器材回來。”
全營怔愣,隨即百人欣喜,千人羨慕。去接器材回來沒什么,關鍵是能出營!大軍自從在盛京城外扎營,他們就沒到大營外好好看過,這些日子越野操練倒是天天出去,可肩上扛著重物,嘴里吃著黃沙,誰有心思看風景?再說也沒啥風景可看,不過是官道林子,漫山嫩黃。他們想看的是三十里外的皇城,跟著都督出營去接器材,騎著戰馬看著風景,興許還能瞧見皇城,這差事,多美啊!
全營哀嚎,早知如此,拼死也要贏!
“這些日子都辛苦了,今早緊急集合表現不錯,今天只操練半日,午后全營歇息,你們百人傍晚來沙場集合!”暮青說完便走了,只留下月殺看著全營繼續操練。
自從特訓,全營最怕的就是休假,但今天暮青命令全營休息半日,似乎不是懲罰。這簡直比天下紅雨還難得,但特訓營里的兵多是少年郎,心心念念著看一眼富麗皇城,雖有休息的機會,卻還是羨慕那可以出營的百人。
全軍聽說特訓營今天休息半日,都督要帶百人精兵傍晚出營去盛京城外,不由也心生羨慕。可是大軍休假的軍令才過了半個月,他們連特訓的邊兒都沒摸著,只是一個出營的獎勵,離他們都那么遙遠。
傍晚,晚霞疏淺天色將黑之時,暮青帶著百人特訓營的兵出了水師大營的轅門,可走時誰也沒騎戰馬。
不騎戰馬去盛京城,估計走到半路就碰上車隊了,哪還能看見盛京城?
說是獎勵,咋瞧著不像呢?
別說全軍覺得不像,跟著暮青出營的百名精兵也覺得不像,剛出營沒走多遠,烏雅阿吉就問道:“都督,咱們不騎戰馬,要跑到盛京城外?”
三十里路,要跑他倒是不怕,可天就要黑了,這還能看見盛京城嗎?
章同冷聲斥道:“有怨言可以回營!”
這小子是個好苗子,只是話太多,特訓了半個月,還不知軍令之重!主帥之言,豈容置疑?
“沒有!”烏雅阿吉聞言,扯著嗓子一喊。
“沒有就閉嘴!”
“是!”烏雅阿吉嘴一閉,腳下一踢,一顆石子兒嗖地射入官道旁的草叢中,殺氣騰騰。閉嘴就閉嘴,早晚小爺當都尉,當將軍,當上了愛說啥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