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他真愛她的誠實!
“那除此之外,你還想研究何事?”將她方才那句話收在心底珍藏之后,他又問。
“還沒想好,日后想到再說。”暮青道。
步惜歡聞言輕輕揚眉,目光有些戒備,是他近來疑心病重了?怎么總覺得不會有好事?
“哦,對了。”這時,暮青想起了別的事,“我昨日見過恒王府里的人,步惜晟和步惜塵。”
步惜歡顯然已經知道此事了,笑容淡了下來,順手將衣衫幫暮青裹上,拉過錦被來為她蓋上,漫不經心問:“瞧出什么來了?”
“步惜晟無甚嫌疑,但步惜塵對你很有敵意。”暮青道。
元隆五年時,步惜塵才五歲,因此他不是兇手,昨日她詢問步惜晟時也特意觀察過他的神態,他對她問的那些與案情相關的問題都無甚反應,說明他不知當年的事,但在提起步惜歡時,他的反應很排斥,并且敵意很大。
“當時,我問步惜晟可曾時常出席各府的園會,他答話時提到了你初登基那幾年,但話沒說完便住了口,看起來頗為忌憚步惜塵。我接著問話時又故意提起了你,發現他眉峰暗壓下巴微沉,還有環臂握拳之舉,這些都說明他對你有敵意,且敵意強烈。”暮青簡述了問案時的情形,對步惜歡道,“你日后要小心他。”
本來她昨日是要問步惜晟的,但是發現步惜塵的敵意后便多問了一句。她知道今日沈家來求親后,步惜歡夜里必來,她一直在等他來,其實就是為了提醒他此事。
“我不是說過,他的眼睛盯著我的御座江山呢?”步惜歡笑意微涼,理了理暮青的發絲,漫不經心道,“他并非我的胞弟,不過是異母所生。我母妃剛過世,太皇太后便給我父王做主指了門親事,是當年的太子太傅宋家。先帝在時,太子夭折,直至先帝駕崩也再未立太子,故而宋家賦閑已久。但宋氏在盛京城里卻甚是有名,她是太子太傅的老來女,寵得很,性子甚是跋扈善妒,二十有二了還未嫁得出去,太皇太后便指給了我父王。宋氏過府后,杖殺了不少姬妾,與我父王時常吵鬧,步惜塵的性情自然也就乖戾些。我與他甚少見面,他應是覺得父王庸懦不堪為帝,五伯父體弱亦不堪為帝,而我不過是個傀儡,身為步家皇族子弟,他才是那應該得到這天下江山的人。我倒要瞧一瞧,他如何奪這天下江山。”
暮青眉頭緊皺,每次聽到恒王府的事,她總忍不住皺眉頭。
父子反目,兄弟鬩墻,夫妻成仇,君不君,臣不臣,這天下江山真的就如此重要?
有些時候,她寧愿步惜歡不是這天下之主,他不為君才有可能許她一生之期,白首不離。可她知道,他有明君之能,亦有明君之志。他能接受女子為官,放她遠去西北,尊重她的職業,哪怕是在她驗男尸時。他給了她如此多的寬容與尊重,她又怎能奪他之志?
志不可奪,她的驕傲亦難放下,待他日天下大定,她當真能愿意成為他后宮嬪妃里的一人?
暮青閉上眼,她知道,她是不愿意的。若有那一日,她定會遠走。
步惜歡見她神色淡了下來,不由問:“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
暮青翻了個身,佯裝困倦了,“累了,今夜要與你說的事已說完了,你回宮去吧,如今不能動武,莫要節外生枝。”
“誰說說完了?”步惜歡掰著她的肩將她轉過來,在她皺眉睜眼時,笑著望進她的眼底,“可是在想那納妾一事?”
暮青一愣,雖未開口,那怔愣的神情落進步惜歡的眼底,也使他懂了。
他雖不似她那般會察言觀色,但論觀人,他在御座之上近二十年練出的眼神亦是毒辣的。
她說,此生絕不納妾,他在聽到月部傳遞此言時便已知她的心意了。
“青青,你曾說承諾無用,我亦如此認為。”男子望進她的眼里,不訴衷腸,只讓她記住一言,“我若不夠強大,承諾不過空話,我若足夠強大,承諾實屬多余。你若想要,我愿用一生去強大,不懼逆流而上。”
暮青怔怔望著步惜歡,恍惚間她想起那夜從軍,她曾與他說過,不懼千難萬險。
他與她…都是不懼這世間險阻之人。
“你無需信我,只需看著。”步惜歡淡淡笑著,那笑容與往常無異,她卻覺得春已暖,花已開,心頭萬般平靜。
“好了,睡吧,明兒你又得查案。”他說著便為她掖了掖被子,起身放了帳簾。
剛要離去,窗外忽然倒懸下一道人影!
“何事?”步惜歡面色微涼,冷聲問。
“主子,月殺來報,恒王府出事了!”
“何事?”
“晟公子,服毒自盡了!”
暮青掀開帳子便下了榻來!
步惜晟死了?!
步惜歡回身,見她衣衫半攏,青絲松垂,姿容孤清無雙,不由華袖一抬將她遮了,淡道:“且先穿好衣衫。”
暮青這才發現衣衫不整,忙轉身避進床帳里穿衣。
步惜歡掃了眼軒窗,見月影的身影已避去了暗處,神色稍霽。
暮青出來時見他立在窗邊,手里捏著張紙條,剛走過去,步惜歡便將紙條遞了過來,暮青低頭一瞧,見上頭寫著——亥時初刻,步惜晟服毒,死于宣武將軍府!宮里已派人前往內務府總管府,望主速回!
暮青一驚,“那你還不快回去?”
步惜歡負手窗邊,淡道:“來不及,內務府總管府離宮里近,必是宮里的人先到。”
他如今不能用內力,無法以輕功趕回去,今夜必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