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知道,有朝一日天下大定,步惜歡可以給姚蕙青指門好親事,但她曾經嫁給一個女子,嫁的還是女扮男裝從軍入朝不為禮教世俗所容的女子,只怕會連累她的名聲。
“我不認為以你的聰慧,需要我多費口舌。”暮青懶得多言,與聰明人說話的好處就是對方可以自己思考,而她可以少說話。如非必要,她不喜歡多言。
“都督指的無非是世俗的眼光。”姚蕙青當然懂,可她有不同的看法,“我爹姚仕江只是驍騎營的參領,我姨娘是個教書先生的女兒,寒門出身,位同賤妾,幾年前就過世了。姚家并非大姓豪族,四品武官比比皆是,我是庶女,又無姨娘幫襯,本就嫁不高。我原本期望著能遇一良人,不望高官厚祿,只望舉案齊眉,奈何我爹望著高官厚祿,不顧我的名節,將我一頂小轎抬進了侯府后門。我被送了回去,倒有人說我壞了名節,將我送來了莊子里。都督倒是說說,以世俗的眼光,我此生可還能嫁得好人家?”ωωw.qqχsΠéω.℃ò
“不能。”暮青一向誠實。
姚蕙青笑了笑,心生好奇,此話她若問別人,哪怕是虛情假意,都會說幾句安慰的,眼前這姑娘倒好,冷淡,言簡,清冷的聲音如同一把刀子扎入人的心口,寧肯刺得人鮮血淋漓,也不讓人做夢。
不過,虛情假意的見得多了,她倒喜歡這樣直白誠實的人。
“我也覺得不能了,在這莊子里住著,興許哪天我爹又想著高官厚祿了,我就被一頂轎子抬進了不知那家府里,成了哪個紈绔公子亦或年過百半的老臣的妾室,余生困于后宅,算計爭斗,至死方休。都督覺得,如此一生,于我來說毀也不毀?”姚蕙青又問。
“無趣。”暮青依舊冷淡言簡。
姚蕙青笑了聲,倒真是喜歡上她這性子了。
“我不妨與都督說實話,如若不是前幾日不慎撞破了都督的身份,走也走不了了,我都與香兒說好了,要稟了我爹,以失了名節為由自請去庵里當姑子,常伴青燈古佛也好過余生困于后宅,過那樣無趣的日子。”姚蕙青看向香兒,暮青循著望去,見香兒連連點頭,瞧那神情,姚蕙青還真沒有說假話,“只是沒想到救了都督,還撞破了都督的身份,我從未想到這世間還有女子敢從軍入朝,倒也心生羨慕。”
姚蕙青看著暮青,初見時那靜若秋湖般的眸中終于生了波瀾,忽然便福身而跪,道:“這世間的男子,拘于禮教的,嫌我出身的,皆非良人,不嫁也罷!我不懼禮教拘束,不懼名節有損,只求過一日想過的日子,不辜負我自己這一生。都督若能讓我進府,我必傾盡全力助都督為謀算。如若不然,我寧常伴青燈古佛,永不出庵!”
屋里靜了下來,香兒咬著唇欲言又止,既擔心姚蕙青進了都督府,日后會受連累不得善終,又擔心她這一生真要在庵中度過。她家小姐的才情不輸那些嫡小姐,只是命苦,遇不到良人,竟要嫁個女子,日后的路究竟還要怎樣的坎坷?
暮青看著姚蕙青,她不出聲,姚蕙青便不起,靜等她的決定。
半晌,她看見面前伸來一只手,“起吧,不過我要告訴你,除了你,還有一個女子要進都督府。”
“啊?”香兒一出聲便忙捂住嘴巴,她還以為小姐進了都督府就是都督夫人呢,雖說都督是女子,可外頭的人不知道,小姐好歹有個名分在,可怎么還有一人?
暮青看見香兒的神情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由目光一寒,冷聲道:“我還以為女子嫁了男子會爭風吃醋,倒沒想到嫁的是女子還能爭風吃醋。丑話說在前頭,進了我都督府的都是自己人,誰若是把刀子對準自己人,我就把她軍法處置了!”
香兒一驚,這才想起眼前之人雖是女子,卻不是閨閣女子,她上陣殺過敵,也驗尸斷過案,一身的冷厲之氣和軍中做派,與她在姚府后院里見過的夫人姨娘和小姐們截然不同。
“是,奴婢記住了。”香兒忙福身回話,不知不覺已出了一身冷汗,她真是一點也覺不出此人是女子,方才那一個眼神,她真的錯以為她是未來的姑爺了。
姚蕙青淺笑不語,香兒本性不壞,只是在姚府過慣了處處算計的日子,太過在意她的得失。都督府不是姚府,未來的日子大有不同,有個人能讓她怕一怕也是好事。
“那人是玉春樓的清倌,蕭芳。”暮青見香兒服帖了,這才對姚蕙青道。
兩人果然都驚愣了,誰也沒想到另一個要進都督府的人會是青樓女子,而且還是玉春樓的名妓。
“玉春樓里的女子皆是罪臣之后,按律是不能贖的,不過都督看上了,硬是要贖,想必相爺也不會攔著,只是不知這位蕭姑娘有何身世來歷?”姚蕙青雖與暮青相識不久,但看得出她不是做無謂之人的人,她既然想贖蕭芳出來,她就必定有特別的來歷。
“她是蕭元帥之女。”暮青道,既然她想讓姚蕙青進府,那日后就是自己人了,這些事也就不瞞她了。
于是,她將蕭家軍之冤講述了一遍,沒想到香兒聽后哭得稀里嘩啦的,剛剛還想為她家小姐爭寵,這會兒竟哭濕了帕子,邊哭邊道:“太慘了,蕭小姐好命苦…”
這世上竟有比小姐還命苦的人。
姚蕙青嘆了一聲,“世上命苦之人何其多,可憐了那五萬忠烈之魂。”
暮青并無太多多愁善感的情緒,有這時間她喜歡做事,“軍中還有些事要處理,提親之事我自會派人去辦,一切從簡。”
“我爹不會答應的,都督可以先讓我進府,再派人去提親。”姚蕙青道。
滿朝皆知都督府的榮華富貴只到明年,姚府是不會與都督府結親的,提親無用,唯有用生米煮成熟飯之法,先讓她進府。只要她住進都督府,姚府為了顏面也會答應,而且婚事會從簡從速。
“好!這幾日軍中有事,過幾日我回城時,你就隨我一起回去。”
姚蕙青頷首而應,這等大違禮教的事,兩個女子就在一座山莊里自己做了主。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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