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朝官忽明,暗暗收手,直當方才欲諫之事未曾發生。
堂外,百姓尚且無聲,崔遠已露狂喜之色!
天下大赦,娘有救了!
堂內,暮青望著步惜歡的背影,眉頭微皺。古來大赦,形同滅罪,未追訴的不再追訴,已追訴的撤銷追訴,已受刑的歸于無罪。她知道大赦乃帝王示以仁政籠絡民心的手段,但實不贊成天下大赦,因牢獄之中確有惡徒重犯,赦免釋放于民有害,于被害者及其親眷不公。仟仟尛哾 這時,聽步惜歡又道:“方才,英睿將軍曾言,士族犯法與庶民同罪,朕以為此言差矣。庶民犯法,斗殺一人十人。士族犯法,戕害萬民。似泰和殿大學士李本、奉縣知縣之流,貪贓枉法,傷及邊關將士家眷,動搖軍心禍及國本,其罪難赦!貪官犯法,雖不見血亦甚于民,罪當重處!朕大赦天下,乃為施仁于民,而非施仁于臟吏,是而吏犯贓罪,不赦其罪!十惡犯科,不赦其罪!自朕之一朝起,為官貪贓罪同十惡,不赦!”
狂風起,大雪紛飛,這一日,大興元隆十八年臘月十四,帝于越州奉縣縣衙宣見百姓,不設門檻,大赦天下,立貪官不赦、十惡不赦之政,止百姓暴動于衙門口,百姓沐浴天恩懾于天威,跪伏而拜,三呼萬歲。
崔遠率先跪拜,“吾皇圣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十惡之罪,謀反、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娘皆未犯,其罪可赦了!
縣衙門口,此一聲驚醒了百姓,一時間呼聲迭起,跪拜如潮,“吾皇圣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聲隨風雪傳入長街,遠處涌來的百姓不知出了何事,見前頭跪拜高呼,亦跟著跪拜高呼,呼聲層疊傳入縣衙,步惜歡負手,仰望云霄,日出云層,一片雪花沾落男子眼睫,片刻融作了珠光。
十八年了,這一日竟等了十八年。
大堂里,朝官們驚望步惜歡的背影,嗡嗡議論。
“陛下!”算盤落空,眾臣紛紛進諫,“縣衙內頒布赦令不合朝制,此事應回朝中再議!”
諫言被萬民呼聲蓋住,其聲未送出堂去,卻依舊送入了步惜歡耳中。步惜歡負手望著衙門外跪伏的百姓,未回身,聲已涼,道:“朕金口玉言,諸位愛卿是勸朕失信于萬民?”
“臣等不敢,陛下金口玉言,自不可失信于民,但亦不可有違朝制。我大興自高祖皇帝起,便有大赦之制,新皇登基、立后立儲及天雞星動皆赦天下囚徒,其余重大喜慶時赦天下皆死罪者減為流放,流罪以下者一律赦免,不曾有十惡不赦及貪官不赦之制。臣請陛下遵祖制!”
即便是死罪者減為流放,流罪以下者一律赦免,也比貪官不赦強。再者,撫恤銀兩一案牽涉眾多,若朝中一致反對,陛下要查也是查不下去的。怕只怕元大將軍不肯罷休,要為邊關將士討個公道,那此事便有些麻煩,只怕到時會推出幾個替罪羊來。因此,此事不提早打算不成。
“臣請陛下遵循祖制!”
“臣請陛下遵循祖制!”
眾臣齊諫,步惜歡回身,袖掃寒雪,笑意不辨喜怒,道:“高祖至今六百余年,舊制當破,新政當興。”
“這…”
“愛卿們以為呢?”步惜歡不看那些跪著的,只笑著掃一眼站著的。
劉淮似因暴民受了驚,自被從屋頂提回來便失了魂兒般癱坐在地,大堂里立著的尚有元修、暮青和季延。
元修深望步惜歡一眼,跪道:“舊制當破,新政當興,陛下圣明!”
暮青也道:“陛下圣明!”
季延望著步惜歡,只覺今日圣上之言與往日判若兩人,一時詫異不解,但想起家中小妹,不得不附議道:“陛下圣明!”
“這、這…”眾臣皆驚,不可罷休,“祖制乃先祖所定,怎可稱舊制?我朝以孝治國,陛下教化萬民,當為表率,如此輕忽祖制,實非明君所為!”
暮青聞言頓時面冷,說此話者位列九卿,乃司掌諸侯及少數民族事務的大鴻臚,姓范名高陽,亦是朝中議和使團中的人。九卿乃朝中正卿,與外卿相比皆出自門閥大族。但即便門閥士族勢大,臣就是臣,當眾指責帝王,此人也確是不將帝王放在眼里。
盛京究竟有多少這等臣子?
這等臣子若是剛正不阿的諫官也倒罷了,偏是自身不正為己謀利之徒,步惜歡在朝中究竟有多艱難?
“哦?”步惜歡不怒反笑,慣常的散漫不經,只俯身時面容覆上層陰沉之色,笑望范高陽,不怒亦懾人,“愛卿難道不知,朕本就是昏君?”
范高陽一怔,步惜歡已長笑一聲,轉身出了大堂,直出了縣衙。
縣衙門口,百姓們跪著,見帝王緩步而出,皆自發地讓開。
“吾皇圣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姓高呼之聲仍存,大雪如鵝毛,覆了長街,步惜歡走上長街,百姓分如潮水。只見如鴉人頭分作人字,路上有人獨行,雪路,鮮衣,衣袂獵獵如畫。
百姓們回頭,望男子背影,見他路行得緩,卻也漸漸去得遠了。
這一日對奉縣來說是漫長的一日,夜里朝中二品大員被殺,清晨尸體被發現,晌午縣衙堂審,一件朝官被殺案牽出撫恤銀兩貪污案,險些釀成亂民暴動,后帝王頒布大赦才止了暴亂。
事后,留給奉縣百姓的是那雪路鮮衣人獨行的記憶…
這日,暮青等人跟在步惜歡身后出了縣衙回了客棧,范高陽等人卻在縣衙內不敢出去,直到百姓都散了才敢偷偷出來,由龍武衛護著回了福順客棧。
元修因撫恤銀兩之事心中不平,關在房中半日未出,到了晚飯時分,跟店里要了壇酒,抱著酒壇去敲暮青的房門,敲了半晌無人開門,那店小二在樓下愣了愣,報道:“大將軍是找英睿將軍?”
“她午睡尚未起?”元修皺眉問,心中又覺得不對,暮青有午睡的習慣,但從不會睡到傍晚,他面色不由一變,“她可是染了風寒?”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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