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卻沒看男子,也沒看那盆兒,只抬頭望向院中,問:“什么時辰了?”
魯大望了望天,“午時了,這日頭都曬到頭頂了。干啥?”
“餓了。”暮青道,她吃飯向來定時,前世時養成的習慣,如今到了軍中,操練辛苦,越發容易餓,她從不餓著肚子工作,這是習慣。
魯大還以為她有何要求,一聽這話,臉頓時有點綠。
卻見暮青回身,把砧板上放著的那扇羊排拿起來,遞給廚子,“烤了,謝謝。”
那廚子下意識拿手接了,卻沒接穩,啪嗒一聲,羊排掉到了地上。
暮青皺眉,“不知者不罪,你雖有欺瞞之罪,但罪不至死,我想大將軍不會殺了你。所以,你的力氣和神智可以重回身體了嗎?”
那廚子呆木不言,暮青把砧板上還剩下的一扇羊排遞給他,“拿穩,別再掉了。”
那廚子抱著羊排,這回沒敢掉,只是兩眼發直地盯著暮青,“將、將軍,您…您真要吃?”
這將軍的模樣他從未見過,聽聞今日午宴,大將軍是為了新受封了軍職的英睿中郎將周將軍慶賀所設,這位小將軍應該就是傳得神乎其神的英睿將軍了吧?
看著年紀不大,咋…這么重的口味!
“咳!”廚房里忽然傳來元修一聲低咳,男子低著頭,嘴角竟有些笑意,抬眼時那眉宇似起幾分明光,陰霾散了些,對那廚子道,“給她烤!”
廚子得了元修的令,不敢再耽擱,抱著那扇羊排跌跌撞撞地去了。
暮青把盆子接過來,往廚房的門檻上一坐,拿了解剖刀便開始剔肉。
羊排烤好時,暮青已將骨剔好。
廚子端著大盤,不知往哪兒放。
“地上。”暮青吩咐了一句,便轉頭對院子里元修的親兵道,“勞煩拿幅白布來。”
那親兵依言去了,暮青低頭,見門檻旁放著的大盤里,兩扇羊排都烤了,便對門口的將領們道,“哪位想吃,自取。”
眾將望那羊排,皆露出一臉菜色,眼睜睜看著暮青取了根金黃油亮的羊排,面無表情地吃了起來,而她面前地上放著一堆森白碎骨,還有一堆不知是羊肉還是人肉的肉塊。
她在那堆肉面前淡定地吃了一個羊排,又拿了一根起身邊吃邊去查看鍋里還燉著那些大塊些的肉骨。
魯大這等硬漢都看不下去了,只覺無話可說。
“哈哈!”這時,忽聞一聲笑,元修往門檻上一坐,也拿了根烤羊排,問,“老師可吃?”
顧乾老臉一綠,甩袖轉身,“老夫才不吃!”
元修又大笑一聲,眉宇間沉郁散盡,一抹快意,大口咬了塊羊排上的肉,贊道:“嗯!這才是羊排!”
這時,那親兵拿了布回來,暮青走出來道:“在地上鋪開。”
那白布布幅頗寬,足以躺開兩人,鋪在廚房門口的石階下,暮青吃完手中羊排,洗了手來,坐去石階上,分骨。
廚房里的廚子兵丁押去一旁,顧老將軍和魯大領著眾將圍過來,午時烈日當頭,誰也不覺得熱,全副心神都在面前少年手中的白骨上。只見少年從盆中一塊一塊地將剔干凈的碎骨拿起,瞧兩眼,摸幾摸,盆中碎骨就漸漸分作了好幾堆。
元修坐在門檻上望著少年的背影,眾將立在院子里望著少年的動作,院中太靜,也就一刻鐘的工夫,盆中碎骨已全部分好,而后聽少年道:“勞煩,這堆拿走。”
那跑腿的親兵愣了愣,上前把白布上那堆多些的碎骨抱起來,卻不知往哪兒放,問道:“呃,拿去哪里?”
“丟掉。”暮青頭都沒抬。
她如此說,傻子也能聽出來這些碎骨是沒用的,即是說,這些是羊骨!ωωw.qqχsΠéω.℃ò
可是,眾將看看暮青面前那堆,再看看那親兵懷里抱著的,擠出一腦門的疙瘩——這他娘的是咋分出來的?瞧著咋都一樣?
而且,既然其余的都是人骨,為啥分作了好幾堆?
“你怎知這些是羊骨?”忽有一道聲音自顧老將軍身旁傳來,魯大轉頭,見齊賀正皺眉盯著地上碎骨。
暮青沒答,起身進了廚房,把鍋里剩下的肉骨撈出來過了冷水端出來,坐去臺階上,低頭,剔肉。
她不發一言,讓齊賀的臉色蒙上層寒霜,剛要發作,便見暮青抬手,將剔干凈的一塊碎骨對著烈日瞧了瞧,道:“人直立行走,獸類行走憑四肢,骨骼從頭到腳都存在著差異。這是塊椎骨,雖然缺了一角,但明顯椎孔較大,橫徑比縱徑大,關節面與關節突不發達——人骨!”
暮青將那骨放去白布上,在盆子里挑挑揀揀,揀出塊骨來,干凈利索地剔干凈,往白布上一放!
“這才是獸骨,也是椎骨,跟剛才那塊相比,特征剛好相反。”
齊賀目光倏地落去那骨上,又去瞧剛才那人骨,還沒瞧得太清楚,暮青便又剔好了一塊碎骨,這塊骨比較長,看起來砍斷了,只有一截,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放去了人骨那邊其中一堆里,“胸骨!人直立行走,上肢靈活,胸骨柄發達,有特殊的胸鎖關節和第一胸肋關節,獸骨不具備這些特點。”
說完,她又捧出塊頗大的整骨來,這塊連剔都未剔就直接放去了獸骨那邊,“骨盆窄長,恥骨弓角小,沒有明顯的性別差異——獸骨!”
少年分骨的速度很快,剔肉的時間反而比分骨的時間長,她小心翼翼地不傷著那些碎骨,有些骨很小,在她指尖兒轉著,似把玩著珍貴的寶物。元修在暮青身后坐著,望著少年的手指,烈日照在那指尖兒上,粉粉的沾著水珠兒,陽光竟似能透過來,照得那指尖兒柔嫩似玉。
男子漸皺起眉,眸底染了疑色,又有幾分失神。
眾將的目光卻隨著少年的手指起落,心情也似隨著那手指大起大落,目不暇接,呼吸屏住。
“那些碎的呢?又是如何瞧出來的?”齊賀終究是軍醫,比粗枝大葉的武將多了些細心,有些碎骨顯然被砍得沒頭沒尾,很難能瞧得出是何部位,可她依舊能快速將那些碎骨分開!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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