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營的編制是兩千五百人,兩百五十座營帳,一眼望去,營地甚廣。但正如韓其初所言,西大營二營的夜防疏漏懶怠,不少值夜的兵在營帳外頭打瞌睡,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倚著帳子睡覺,暮青一路在二營的營帳間潛躲深入,甚至發現有個營帳外連值夜的都沒有。
元修帶兵如子,但治軍甚嚴,新軍當初在西北邊關時,營防也是很嚴的,入夜后在營房間穿行者必斬,無軍符腰牌者以奸細論處!但來到盛京這兩個多月,她不在營中,軍紀都散了。
暮青一路摸潛,越是深入,心中越冷,她摸到一處營帳后,抬頭時見望樓上的哨兵要轉身,她閃身便繞著營帳躲避,一轉頭卻看見一隊巡邏哨正往她的方向走來。
前有巡邏哨,后有望樓崗哨,眼看著,她就要無處可躲。
月殺有糞車作掩護,一路順利得多,他連營區間的水壕都沒淌。水壕是挖在各營區間的壕溝,引水灌入,作用形同護城河,一是為了防止各大營之間的兵擅自走動,二是如遇火攻,可防火勢蔓延到其他營區。
水壕間有通行的吊橋,用于操練時或戰時調兵,方便大軍通過。夜里因有泔水車和糞車通過,吊橋會放下來一座,月殺趕著糞車一路無阻地進了北大營。
北大營乃前營,夜防嚴密些,路上經過的巡邏哨見月殺是一人推著糞車,都查看了他的腰牌,但無人認出他不是腰牌上的人。
一個大營萬余人,各伍輪流運送泔水和糞水,大半年也輪不上一回,瞧著都是眼生的。
月殺趕著糞車一路走一路冷哼,他沒執行過萬軍之中燒營的任務,原以為有些難度,沒成想如此容易。這支水師終究還是太新,夜防、崗哨、軍紀、警惕性皆屬下乘,這等大營,莫說讓他萬軍之中燒營,便是讓他萬軍之中取將領的首級也未嘗不能。
月殺本可以借著糞車的掩護走到離軍侯大帳最近的茅房,但他這大半年少有活動手腳的時候,進了軍營原以為能放開手腳松松筋骨,卻沒想到一路上如此容易,因此他趕著糞車就到了北大營一處極為偏僻的茅房,把糞車一停,就想摸潛深入,但他剛把糞車停下,遠遠便看見一隊巡邏哨走了過來。
那隊巡邏哨瞧見糞車旁只有一人,遠遠便問:“前頭是誰?為何只有一人?”
“那個拉肚子,在西大營等著。”月殺依舊用這一路上的說辭。
那隊巡邏哨走了過來,為首的看軍袍是個什長,他打量了一眼月殺,問:“你的腰牌呢?”
月殺把腰牌一解,遞了過去。
這是一路上他遇到的第五撥看他腰牌的人。
那什長看了眼腰牌,又打量了一眼月殺,月殺等著他把腰牌還回來,那人卻將他打量得甚是仔細,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你…我咋瞧著你小子哪里有些古怪?你是一營四屯十伍的,你們伍長和屯長叫啥名兒?”
劉黑子趕著泔水車進了南大營,他腿腳不便,卻不敢去駕馬車,他不知軍營里送泔水的平時駕不駕馬車,怕像暮青解腰牌時那般遇險,因此不敢自作主張,只能一步一步的靠腿走。
起初尚能裝腿腳靈便,但走得遠了腳踝便疼得厲害,春夜深寒,少年的額頭上卻見了細汗。
“站住!”這時,一隊巡邏哨喚住了他,“怎么就你一人?”
“我們伍長拉肚子,在西大營的茅房里呢。”劉黑子轉身道。ωωw.qqχsΠéω.℃ò
“你的腰牌呢?”
“這兒!”
劉黑子將腰牌遞了過去,那隊巡邏的借著月光低頭瞧了瞧,一抬眼正巧看見劉黑子額頭上的汗,不由問道:“這大冷天兒的,你咋出了這么多汗?”
劉黑子心里咯噔一聲,但想起他假扮的那少年的性子,不由嘁了一聲,道:“一瞧就是沒去后山送過泔水的,要不小爺跟你換換,瞧瞧你出不出汗!”
“嘿!”那為首的兵先是一愣,隨后便惱了,“你小子橫啥橫!”
“小爺就這脾氣!”劉黑子一把將腰牌拽了過來,橫道,“不服干一架!”
“干就干!”那兵也是個暴脾氣,提著他的衣領就要打架。
劉黑子鼻孔朝天,哼哼道:“干架可以,不過小爺得告訴你,泔水還沒送完,要是今夜送不完,明兒伙頭營里惱起來,不讓你吃飯可別怪小爺!”
“你!”
那兵一怒,劉黑子拍開他的手便順勢往車轅上一坐,惡劣地笑道:“要打日后再打,別妨礙小爺辦差。”
說完,他架著馬車就走。
既然他對這隊巡邏的兵說自己這滿頭汗是累的,那當著他們的面兒駕馬車走應該不會惹人起疑。
那兵眼睜睜看著他走遠了,氣得指著劉黑子的背影道:“三營二屯八伍的小子,給老子記住他!明兒去他營帳里,老子非跟他打一架不可!”
“軍中私斗是要挨軍棍的。”這時,后頭一個兵咕噥道。
“挨啥軍棍?都督又沒回來!”那領頭的兵回頭就罵道,劉黑子卻已駕著泔水車走遠了。
他沒將泔水車趕到伙頭營,伙頭營離軍侯大帳太遠,他腿跛,路上容易遇險,因此他駕著泔水車沿西路而行。
西路緊鄰大澤山,地勢呈山坡,與望樓之間有死角,可尋死角潛入——這是韓其初的話。
西路在大澤山腳下,不止地勢呈山坡,枯草還很茂盛,一間茅房就建在不遠處,劉黑子停下馬車,將泔水車停到茅房里,出來后便貓在枯草里,沿著山腳下的山坡往南大營深處潛入。
他一邊潛一邊數著營帳,待來到南大營中段山腳下時,他停了下來。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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