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用了十年,將這些人都換了。”暮青嘆了聲,太皇太后果真是深宮里經歷過一番沉浮榮辱的女子,手段高明,而步惜歡日漸長成,城府頗深,這場兩人的博弈眼看到了收官之戰了。
“她如今再下旨為我選妃,乃是因朝中還有中立之臣,她心中不甚放心,再者朝中還有些已伏于元家之威,但因舊怨不得她喜的人家,她想借此選妃之機,將這些人家的女子點選入宮,日后廢帝,一并除去。太皇太后此舉,已是在對朝中做最后的清洗了。”步惜歡淡道。
他說得慢,暮青對朝事無甚經驗,卻聽得清楚明白,聽罷不由問道:“你與元家必有一場死爭,可想過如何待元修?”
元修一心為國,他心中無私怨,是這世間少有的英雄兒郎,她欽佩他,不希望世間的爾虞我詐爭權奪利毀了這大好男兒。
但步惜歡與太皇太后是不死不休的,殺母之仇不可不報,而元修重情,姑母疼寵他入骨,元相國是他生父,兩人皆是至親之人,他必不會眼睜睜看著父親姑母被誅。
步惜歡與元修難道注定成仇?
果然,步惜歡沉默了,只牽著她的手前行,半晌沒發一言。
暮青也沒再開口,她知道有一法可解,但不忍心說——只有步惜歡軟禁元相國和太皇太后,不殺他們,他與元修才不會成仇。
但這太難為步惜歡,如同太皇太后辦不到不報殺子之仇,她辦不到不報殺父之仇,她們都是這世間放不下親情仇恨之人,憑什么要求步惜歡放下殺母之仇?
這話她勸不出口,未免太清高。
步惜歡乃帝王,身為一國之君,他是應該為國為民,放下自身恩怨,留一代能安邊關的戰神名將。但他同樣身為人子,目睹過母妃躺在棺中的慘態,如何叫他不思替母報仇?
步惜歡有為君為子的兩難之擇,元修有為臣為子的兩難之擇,兩人其實都難。
“青青。”步惜歡的聲音忽然傳來,暮青由他牽著手,稍稍落后半步,抬眼望向他時只看見他的背影,聽他淡道,“你曾說在先帝與元家的恩怨里,無辜是我和九皇子,但這便是皇家子孫的命。我父王庸懦,本無繼位之可能,我原本只會是恒王世子,與這天下無關,可我入了宮。元修也一樣,他本無謀朝奪位之心,可避走西北十年也還是不得不回來。我們皆有逃不開的枷鎖命數,日后如何,早有定數。”
暮青沉默,半晌才問道:“你信命?”
“不信!”步惜歡一笑,他若信命,早就認命,何以會在深宮中隱忍謀算多年?
“你…不想我與元修成仇,是嗎?”他問,這話似乎問得有些艱難。
“是。”暮青實言,當年他與九皇子無辜,如今元修也是無辜的。
這回換步惜歡沉默了,暮青只覺出他牽著她的力道微緊,一路帶著她在曲長的密道里緩步而行,她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出他溫暖的掌心里漸漸出了汗。暮青一直慢步惜歡半步,沒有與他并行,去看他的神色,這個時候,她想他心中定有波瀾,若是她,她會需要靜一靜。只是密道狹窄,她無法給他私人空間,只能落后半步。也許她還應該放開他的手,讓他獨自走在前頭,慢慢去想,但不知為何她沒有放開。這些年來,他處境艱難,一直孤身一人,此時她不想放開他的手,讓他一個人走。
她知道孤身一人的滋味,覺得有人相陪,總好過獨自前行。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暮青抬頭時看見一道向上的石階,機關同樣在燈芯里,步惜歡彈指滅了燭火,往燈芯下一按,頂上傳來重物挪開的聲音,暮青拾階而上,出了密道見此處竟是座觀音廟,塑著金身的觀音像移開了半丈之地,兩人上來后,觀音像便緩緩移去了原位。
廟殿頗小,但香火鼎盛,晚上也有未燃盡的佛香,只是殿門關著,四處無聲。步惜歡一開殿門,寒風便攜著零星的雪花飄進來,雖寒,卻令人心神一醒。
步惜歡立在門口半晌未出,任衣袂在寒風里獵獵舒卷,許久開口道:“好,那我便再與這命數一搏。”
他聲音淡然,不似平日里的慵懶帶笑,暮青立在其后,只見男子背影高偉如岸,月袖廣拂,霎那替了天上明月。
兩人沒出小殿,而是去了旁邊一間禪室,屋里四角置著燭臺,一張禪桌上擺好了兩套龍武衛的衣衫和兩張面具。
換衣時暮青去了帳內,步惜歡難得正經,兩人速速喬裝,待出小廟時已是龍武衛的模樣。
此廟離城門不遠,抬頭便能看見高踞的城樓,步惜歡帶著暮青在一條巷子轉角處停了下來,約莫等了一刻的時辰,聽見三更的梆子響起,不一會兒,一隊龍武衛從巷前走過,暮青隨步惜歡避在巷子里,見最后那兩人在經過巷子時無聲無息轉了進來,月色照見兩人的臉,竟與暮青和步惜歡所易容成的臉一模一樣!
暮青頓時會意,見這兩人一進巷子,便與步惜歡出了巷子跟去了那隊龍武衛后頭。
這隊人是去城門處換崗的,剛換過崗,便有一名偏將來招呼他們去角樓里吃酒,這隊龍武衛的小隊長竟不覺得不妥,顯然這等夜里偷懶耍滑的事干過不少回。
到了角樓里,眾人喝酒劃拳,一會兒工夫便全都藥倒了,那偏將跪地道:“主上需五更前回城。”
步惜歡淡淡應了聲,那偏將便將城門開了條縫,暮青和步惜歡出了城走了兩三里路,一輛馬車從官道旁的林子里出來,兩人上了馬車,便直奔大寒寺。
大寒寺在半山處,山路蜿蜒,明月高懸,兩旁林子夜花如海,步惜歡挑了簾子,借著月色凝望山花,暮青知他想起了幼年時陪母妃上山禮佛時的事,便一路不曾出聲打擾。
直到馬車停了,步惜歡才回過神來,發現到了寺門口。
暮青下了馬車一瞧便知這不是大寒寺的正門,而是靠近桃林的一處小門。馬車趕進了林中藏好,車夫上前敲了五聲,門開后,一名小沙彌向步惜歡和暮青一禮,領著兩人便進了寺中。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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