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之意呢?”暮青不問林孟,卻問胡文孺。
胡文孺拂袖怒道:“將軍何故問本官,此事當問林大人!”
暮青道:“還是先問胡大人吧,免得出了力,回頭還得被參一本。下官乃武官,不敵文官之嘴。”
她的嘴還不敵人?
胡文孺瞪著暮青,一口血堵在喉口。
林孟看了兩人一眼,對暮青和善地笑了笑,道:“事急從權,本官聽聞將軍頗有斷案之能,今夜之案茲事體大,望將軍莫計前嫌,查兇為重。”
暮青今夜與林孟并無沖突,待他倒比待胡文孺客氣些,淡道:“刑曹諸位大人不介意的話,下官倒可推敲幾句。”
客氣歸客氣,暮青待人冷淡慣了,此言依舊帶著疏離之意。
林孟才不介意暮青疏離與否,兇手查不到,耽誤了議和大事,元相國饒不了他,他只求速查真兇,因此又堆起的笑意又添了幾分和善,連聲道:“不介意,不介意!同朝為官,但求為圣上分憂。”
分憂是假,保官是真,暮青心如明鏡,卻未再多言,點頭道:“好,那我有三事可說。”
三事?
方才驗毒,此案分明已陷入死境,查無可查,這少年竟仍有三事可說?
元相國望著暮青,目光頗深。
林孟卻目光一亮,喜道:“將軍請說!”
“其一,銀器不能試百毒,諸位方才所做之事皆是徒勞。”暮青道。
“什么?”林孟怔住,隨即笑道,“將軍莫非在說笑?自古試毒皆用銀器,何來不能試百毒一說?”
“我斷案時不說笑。”暮青淡道,“銀器不僅不可能試百毒,甚至就算真的變黑,那東西也不一定就有毒。”
林孟和一干刑曹屬官們張著嘴,雖一時無話,神態卻都一個意思——你在說笑!
暮青見此,起身對步惜歡道:“啟奏陛下,臣求一物,可當殿驗證。”
“何物?”此乃第一次她向他求一樣東西。
“熟雞蛋!”
“…”他就知道不會是明珠萬斛金銀萬兩,哪日她若跟他求樣女子之物,那日頭定要從西邊出來,“準奏!”
范通領旨便出了殿去,過了兩三盞茶的時辰,提回只食盒來,里頭放了一食盒的熟雞蛋。
暮青坐在席后未動手,只對范通道:“勞煩總管,剝一只,放碗里。”
范通乃步惜歡的心腹大太監,去行宮都帶在身邊服侍的人,暮青這般使喚他,看在百官眼里只當她是未將圣上放在眼里,待那雞蛋剝好,百官的目光便都盯去了碗里。
碗是銀碗,筷是銀筷,只見暮青將熟蛋夾成兩半,將蛋黃撥開,銀筷扎入了蛋清中。
片刻后,銀筷拿出,暮青往筷枕上一放!
一聲脆音,在死一般寂靜的金殿上扎得人耳疼。
百官齊驚,林孟與刑曹屬官們快步圍來,只見那銀筷前端有寸許處泛著青暗,其光幽冷。
“這…有毒?!”眾人驚呼。
暮青面無表情,夾了那半塊雞蛋便放入了口中。
滿朝文武張著嘴,驚呼變成了抽氣。
步惜歡臨高下望,眸光微沉,卻未動。她尚有父仇要報,他知道,她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元修離得遠,目力卻不差,見此面色也沉了下來,但也未動。她行事向來有主意,如此做必有她的道理。
呼延昊皺著眉頭,這女人又搞什么花樣?
“沒毒!”暮青吃完后喝了口茶,淡道。
“沒毒那銀筷怎會…”林孟不解。
“世間之物,相生相克。蛋清內有一物,名為蛋白質,蛋白質里含一物,名為硫,其與銀相遇易生青黑。不同的蛋,硫含量有差異,顯色結果也會不同,放得越久的色越深。”暮青不管殿上文武能否聽得懂,她已經盡量說得淺顯了。
宮中用膳的器具有銀器、玉器、瓷器,頗為多樣,天子用膳時多用玉器,旁側有宮人布菜,亦有宮人試菜,所謂試菜便是以人試毒。但宮宴上人多,百官們所用的多是銀器,但以銀試毒實不靠譜。
另外,民間投毒多用砒霜,但砒霜本身并不會致銀變黑,只因砒霜乃礦中所煉制,提純不夠,其中亦含硫元素,這才致使銀變色。所謂銀針探毒,其實探的并非毒,而是硫。現代砒霜提純技術好,銀針探毒根本就沒有效果。ωωw.qqχsΠéω.℃ò
但銀針試砒霜之毒在古代確實可用,因此此事暮青便未多提。
林孟等人聽得一頭霧水,唯獨巫瑾面露沉吟之色,似對此言頗感興趣。
“銀能試出的毒多為礦中所煉,勒丹使節所中之毒乃雷公藤,其毒用銀是試不出來的。”暮青道。
刑曹屬官們雖未聽懂前言,此言卻聽懂了,但都有些將信將疑。
“那依將軍之言,酒菜或是勒丹使節的衣物上未必無毒?”林孟問,查案才是最要緊的,不管此人有何異才,他只想盡快查出兇手。
“不,酒菜無毒,衣物與酒囊上也無毒。”暮青卻道。
什么?
林孟詫異萬分。
“這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暮青看向那刑曹屬官里推測案情最多的員外郎,問,“你可知雷公藤為何物,是何形態,中毒者何癥?”
那員外郎微怔,隨即有些尷尬,道:“下官未曾習過醫藥之術。”
“雷公藤性味苦、辛、涼,有大毒,其花與根莖皆含毒,碾成的粉末是土黃色的,你看看多杰的衣袖與酒囊是何顏色?”
刑曹員外郎望去那還浸在水盆里的衣物和酒囊,一看之下便怔了——那酒囊乃乳白鑲金的,兩袖則滾著雪白狼毛。
“若以你的推測,兇手是將毒粉撒在酒囊或衣物上的,如此大的色差,勒丹使節又如何看不出來呢?”暮青在西北時曾易容成勒丹騎兵混入狄部,自然知道勒丹部族的一些習俗。五胡部族信奉的神靈一樣,但各有崇尚的顏色,比如狄部尚黑,認為黑是天鷹的羽毛,而勒丹尚白,認為白是天鷹翱翔在天際時的云。唯有部族中地位高的人才有權利穿著這些顏色的衣物。多杰在部族有金剛之名,地位自是極高,高到他可以代表部族前來大興議和。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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