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廣齊的神情不比萬鏢頭好到哪里去,不知暮青為何能猜出嫌犯心中所想,她有先知之能不成?
巫瑾只看著暮青,笑而不語,耐心聽。
“可是你不知道,這件案子的兇手跟你一樣身患隱疾,甚至他的更嚴重些,他極有可能不舉,我想你絕不想要這樣的名聲。”暮青看著牢內,斂了閑聊般的神色,目光漸涼,“為名揚天下竟不懼惡名,昏聵!你可知你死后,那真兇若再犯案,你是白死,而那些尚未及笄的少女則是枉死慘死?”
萬鏢頭垂首不語。
暮青的話語卻陡然犀利,“枉你曾有俠士之志!我只聞身殘志堅,你卻是身未殘志先殘!身殘還可治,志殘可無藥醫!”
此人雖已自暴自棄,但還未病入膏肓,若能救之,日后便可少一犯案之人。
萬鏢頭聞言,垂首而笑,笑意微苦,“草民這副樣子,還不算身殘?”
“身殘者,身有缺失,你可是?”
“雖不是,亦形同廢人。”
暮青聞言,氣得笑了,“沒錯,你是廢人,心也廢了。”
萬鏢頭只凄慘一笑,不接話,罵得對,他有何話接?連他自己都看不起如今的自己。
“此疾日久,但非不舉,未必不可治。”這時,巫瑾忽然出了聲,其聲悅耳,猶如仙音,牢中頓靜。
暮青如聞炸雷之聲,猛地回頭——大哥不是從不醫此疾?
巫瑾望著她,笑容淺淡,眸光皎潔明潤,暖玉一般。世間永無從不之事,唯有例外之人。為她,他已破例無數,再破一例又何妨?誰叫他是她的兄長。
這鏢頭雖與她并無交情,但她既肯苦心相勸,他便可破例一醫。聽說,她為將士們請鏢師送銀錢和書信回鄉用的是自己的俸銀,而此人正是鏢局之人,盛遠鏢局乃江北第一鏢師,救之對她有助!驗尸斷案之事,他幫不上忙,唯獨醫道上可幫襯著她些,哪知她如此傻,兄長近在眼前,她卻不知用。
兩人目光相接不過一時,忽聽牢門里咚的一聲,萬鏢頭從草鋪上滾跌下來,伏地而拜,“如若王爺肯醫草民,草民這條命就是王爺的,此生當牛做馬,萬死不辭!”
巫瑾攏袖一避,廣袖如回風舞雪,不染纖塵,眸光淡涼,“不必謝本王,都督愿意勸你,本王才愿醫你的。”
“草民謝都督!日后都督但有差遣,定萬死不辭!”萬鏢頭伏在地上,已聞泣聲。他昨晚想了一夜,已決心認罪赴死了,這隱疾十年不治,沒想到還有今日!
暮青的面色仍是寒的,她記得大哥說不醫此疾時的神情,分明是有故事在其中,破例而為,她不知會不會觸及他的痛處,因此喜不起來,“我不用志殘之輩,待你心正之時再說。”
萬鏢頭泣而不語,伏跪不起。
暮青沉默了片刻,言歸正傳,淡聲道:“我看過你的口供,你對犯案的過程敘述毫無顛倒,哪怕此案已傳得市井皆知,你也不可能敘述無錯,此為巧合之一。此案的真兇輕功了得、身有隱疾,且能拿得到和安堂專賣給你們鏢局的藥粉,而你樣樣符合,此為巧合之二。我不信這些都是巧合。你在盛京城里可有仇家?”
“沒有。”萬鏢頭伏跪不起,卻沒有耽誤暮青問案,“草民在盛京城里非但沒有仇家,反而對一人有恩。”
這話誰都沒想到,鄭廣齊急問:“何人?”
萬鏢頭道:“衛尉府!”
“衛尉?”鄭廣齊目光一變,聲音都變了。
衛尉司掌宮門,統領宮中禁衛軍,是太皇太后的心腹之人。當朝衛尉姓梁名俊,是朝中少有的青年武將,其父曾在十九年前上元宮變那夜率禁衛軍大開宮門,使得元家血洗宮宴,從此攝政。此后,梁家便成了元家的心腹近臣,司掌宮門多年,深得太皇太后的寵信。
此案怎跟衛尉府扯上了關聯?!
“你慢慢說來。”暮青道。
萬鏢頭應是,回憶了起來。
此事說來話長,兩個月前的一日,盛遠鏢局走鏢回來,在百里外的虎岢山附近遇到了流竄的山匪,山匪正打劫一隊官家人馬,萬鏢頭見流匪有百來人,不想傷及自家弟兄,于是便以藥粉將那伙兒流匪迷暈了過去。那日他救的便是衛尉府的親眷,其中有兩人身份尊貴,一人是衛尉梁俊的小舅子,一人則是梁俊七歲的獨子。
梁俊的小舅子是去許陽縣的鋪子里查賬的,順道帶著梁俊的獨子去游玩了三日,沒想到一直太平的盛京地界上會遇到流匪。衛尉府的人回府后,梁俊親自到盛遠鏢局登門重謝,閑談中問起過萬鏢頭所用的是何藥粉,竟如此厲害。聽到萬鏢頭的說法后,梁俊大喜,當時就要了幾包去,說日后家眷出城時可帶些。鏢局不敢與朝廷作對,再說幾包藥粉就能將衛尉府打點滿意,這等好事求也求不來,豈有不答應之理?
事后,衛尉府為盛遠鏢局在江北走鏢許下了不少便利,厚賞更是時常有。上個月,衛尉府的管家來鏢局時,城中剛發大案人心惶惶,管家送罷厚賞,便多嘴透露了幾句案子里的細情。那時市井中處處可聽見百姓的議論,管家議論此事,萬鏢頭并未多心,反而覺得官家知曉內情并不奇怪。
應該說,他一心求死時從未懷疑過衛尉府,此時求生,才覺出不對來。
別的且不說,盛京地界上怎會突然有百余人的流匪出沒?
“流匪?”暮青也覺得不對。
“沒錯,盛京地界上這些年來很太平,久不見匪影了。草民當時奇怪,迷暈流匪后曾搜過他們的身,本想看看是哪幫哪派的,但沒找到幫派信物,只在一人胳膊上看見道燒疤,但那人的相貌卻是生面孔,不曾見過。”萬鏢頭回憶道。
燒疤?
暮青皺眉,正思索,聽見了鄭廣齊的聲音。
“不對啊,梁大人司掌宮門,武藝出眾,可下官沒聽說過他有隱疾,他膝下可是有一嫡子的。”
暮青的思緒被打斷,索性問:“他的嫡子七歲了,而他年有三十,膝下就這一子?”
“聽聞梁夫人身子虛,難以再有所出。”
“那妾侍呢?”
鄭廣齊笑了笑,“梁大人未納妾,聽聞梁大人與梁夫人是表兄妹,青梅竹馬感情頗深,故而梁大人一直未納妾,此乃朝中的笑談,也算是美談。”
暮青卻沒什么反應,繼續問:“那梁家的其他人呢?”
“這…下官也未聽說過。”
“查!”沒聽說過不代表沒有,既然是隱疾,自然沒有人愿意張揚。
鄭廣齊應了,雖然案子牽扯上了衛尉府有些棘手,但這盛京城里但凡是官身犯案,查清后都得交由朝廷審度,因此他只需要將案子查清就好,如何處置自有朝廷做主。
“還有,查查去恒王府外宅的那些人里有沒有衛尉府的人,亦或衛尉府的親眷。”
“下官這就去辦!”
原本以為進入了死胡同的案子,又出現了轉機,鄭廣齊未再耽擱,離開便差人去查了。萬鏢頭繼續關押在牢中,待案子查清后再放。暮青和巫瑾出了大牢回到公堂里坐下。
等消息。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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