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匪臉刷地黑了,傻子才聽不出她話里的嘲諷。
魯大、老熊和章同哈哈大笑,魯大一指腳下尸山,大笑:“那不成!你小子太抬舉他,他想當算賬先生,得先數出來他們死了多少人。”
老熊和章同又一聲大笑,月色照人,伏尸滿地,四人立在尸山上,浴血堅守,孤獨蒼涼,卻笑出了幾分血氣。
笑聲傳去老遠,隨風散在小村的夜空,讓人心頭發熱,也遮了村后急切的敲門聲。
村中最后一排土房院子里,立著兩道人影,一人身形佝僂,夜色里瞧著似是位老者,另一人清瘦斯文,拍門聲卻急,語速極快,“老鄉,我等乃西北軍將士,困守村中,浴血奮戰一日夜,援軍明日傍晚才至,我等只有四人,勢單力孤,精疲力盡,望村中壯士相助,共抗馬匪!”
韓其初拍著門,心中有火在焚,他在村長父子家中看著那四名馬匪,聽著外頭殺聲,算計著人至少來了五撥,昨夜那兩撥依照戰術,他們四人又體力充沛,并沒有太累。但黎明時分至傍晚,不停殺退了五撥馬匪,想必已身負有傷,精疲力盡。
再戰一日一夜,他想他們或許已不能。
不能看著他們死,他只能盡自己最后所能。
然而,門緊閉著,屋里似無人,死寂無聲。
韓其初立在門外,看一眼那村長。qδЙεω.oΜ
老漢哆哆嗦嗦上前敲門,“李家老大,快開門,前頭拼殺的確是西北軍將士!西北軍的副將軍就在其中!”
門還是緊閉著,屋內無聲,韓其初等了一會兒,轉身離開那院子,往下一家。
“老鄉,我等乃西北軍將士,困守村中,浴血奮戰一日夜,援軍明日傍晚才至,我等只有四人,勢單力孤,精疲力盡,望村中壯士相助,共抗馬匪!”
那門也關著,無人應聲。
老漢趕緊又上前游說,“馬三家的,快叫你家漢子出來,前頭拼殺的確是西北軍將士!西北軍副…”
韓其初不待他說完,轉身便去下一家。
敲門,請援,一家接著一家。
“老鄉,我等乃西北軍將士…”
“老鄉,我等乃西北軍將士…”
西風呼號,割過屋墻,蒼涼的哨音訴盡冷漠悲涼。
無人開門,西北百姓的守護神,這夜被他們所守護的西北百姓關在了門外,絕了僅存一息的生機。
韓其初立在村尾,看伏尸一地的村路,看一排緊閉的屋門,仰天一笑。
那村長畏畏縮縮挪來,小心翼翼瞄著韓其初,道:“這、這位將軍,這也不能怪俺們村中百姓,大家伙兒這大半年都被馬匪給嚇怕了…”
“怕?”韓其初冷笑一聲,“正因你等怕,幫著馬匪綁劫路人,害了多少無辜之人?我等昨夜本可回營,因怕走后村中百姓遭屠才留下孤守!一日夜,殺退七撥馬匪,護你村中一人無失!直至今夜走投無路,才來請求庇護,而你等呢!”
“怕?難道我西北軍的將士是鐵打銅鑄,非血肉之軀?難道我等家中無妻兒老幼,愿戰死異鄉?”
“呵!關外殺胡虜,關內剿匪徒,以為護的是我大興百姓,原來不過護了一村冷血之徒!”
“罷了,西北男兒的血性不過如此,既怕死,你等且在家中等著吧,我自去尋軍中同袍,今夜便是戰死,也要與我同袍兄弟身首一處!”
韓其初走去院外,自一具尸身旁拾起一把刀,仰天深吸一囗西北的夜風,意難平,語氣已無波瀾,只道:“援軍明日傍晚到,若你等能活到那時,韓某只有一事相求——聽說村中家家都供著西北軍的長生牌位,砸了吧,無需再奉!”
說罷,他走向村尾,身后院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
那開門聲不大,出門來的漢子腳步聲卻沉厚有力,他肩頭扛著把鋤頭,月色照著他的臉,黝黑發紅,沖韓其初喊道:“誰說西北男兒沒血性?你這人咋這么沒耐性?黑燈瞎火的,家里找把鋤頭的工夫就被你給罵了!俺們村里的漢子有沒血性,俺今晚就叫你瞧瞧!”
村中百姓日日田間做活,鋤頭放在哪里怎會不知?這借口太拙劣,韓其初轉身,卻瞧見一排村屋的門一個接一個打開,里面出來的漢子拿著柴刀、斧頭,扛著鋤頭、釘耙,個個喘著粗氣,沖他呼喝。
“俺們村里的漢子有沒有血性,今晚就叫你瞧瞧!”
“俺們自己的村子,俺們自己守!”
一群漢子出了自家門,窗子里,婦人抱著孩子,含淚望著,明知自家男人這一去許再也回不來,仍咬牙忍著,沒人勸阻。
漢子們涌去村路上,看見夜色里那伏尸一地的慘烈景象,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知道有人在村子里和馬匪開戰,卻不知是西北軍的將士,也不知他們只有五人。一日夜,他們躲在家里,從不知外頭是怎樣的堅守,這一刻走出家門,望見這地上慘烈,胸中熱血不由翻騰滾動。
“殺馬匪!護我西北將士!”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跟著呼喝高喊,舉著柴刀斧頭鋤頭釘耙,烏泱泱出了村尾路口,奔向前頭那條路,挨家挨戶得敲門。
門打開,又出來二三十個漢子,四五十人又往前頭路上的村屋涌。
韓其初立在村尾,看這情景,深吐一口長氣,忽覺肩頭之重輕了些許。
但這口長氣還沒出完,他眉頭便皺了皺,轉頭望向村前那條路,一排排村屋擋了路,他瞧不見路上情形,只側耳細聽,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太安靜了!
村民們的呼喊襯得那條路上死一般寂靜,讓人心里頭忽覺不安。
馬匪既然來了,那邊應該有打殺聲,怎么…沒聽到?
韓其初心頭莫名有種不安,提刀大步便往村頭奔去,轉過村尾,風從身后吹來,他一眼掠過村中地形,忽然停住腳步!腦海中浮現出昨夜所畫下的村中地圖,思索今日戰局。
一日夜,馬匪來了七撥人,人都被殺退,死傷數百。若他是那寨中當家,必不會再派人來送死,定會想方設法將村中藏著的人找出來,再趁著此時夜色正濃…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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