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開手,光依舊刺眼。
條件反射,他從床上跳起,直奔窗戶。
好了,終于好了,不會再有扎眼的亮光,不會再有人半夜把他叫醒,告訴他他不想聽的噩耗。
他靠著窗戶,不敢睜開眼,慢慢往下滑,最終蹲在窗邊,捂住了頭。
腦海里仍然全是白光,刺眼的白光,有人在耳邊不斷說,“小山,小山,醒醒,你媽媽去世了!小山,小山醒醒!”
他不要醒,不要睜開眼,不要見到光,也不要聽…
夢里所有的聲音都在繞著他,揮之不去。
“蘇醫生,救救我。”
“蘇醫生,我不想死。”
“老蘇,告訴她,把孩子打掉…”
“小山,媽媽要走了…”
“蘇寒山,加油啊…”
“蘇老師,蘇老師…”
砰的一聲,門打開了,雜亂的聲音中斷,世界安靜,小小的驚呼從門口傳來,替代了一切聲音:“蘇老師。”
陶然久敲門不開,心中擔憂,找駐地工作人員拿來房卡開門,看見的卻是昏暗的房間里,蘇寒山抱著頭蜷在窗簾底下。
她不想把他和被遺棄的孩子幾個字聯系在一起,但是此刻的畫面讓她想到的就是這幾個字,跟她見到的那個從樹叢里爬出來的臟兮兮的武晞一樣。
這是蘇寒山嗎?真的是嗎?
蘇寒山是高山明月,是青松蒼柏,高遠得只可仰望,挺拔得從不彎折,怎么會是這樣?
不過她反應很快,擋在門口,回頭對工作人員說,“謝謝,沒事了。”而后,進去,飛快關上了門,將這樣的蘇寒山關在了他人的視線外。
“蘇老師?”陶然來到他面前。
蘇寒山看著她進來的,目光里還有一些迷惘。
陶然覺得光線實在太暗,第一件事就是去拉窗簾,結果,才透出一條縫的光,他立馬抬胳膊擋住了眼睛。
陶然敏銳地注意到他的反應,馬上把窗簾給關上了。
“蘇老師。”她蹲在他面前,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嘴笨,每一個重要的時刻都不知道該怎么表達。但這樣的他,讓她覺得既陌生又心疼。
她下意識地將他抱住。
沒想到,他反抱住了她,而且越抱越緊。
“蘇老師。”她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小聲地叫著他。
蘇寒山其實已經漸漸清明了,只是還是有些心悸,夢里她躺在病床上向他呼救的畫面太清晰,只有緊緊抱著,才能驅散那些畫面,告訴自己,那只是夢,夢里的一切已經過去,現實的她在他懷里,好好兒的,無傷無損。
他抱得那么緊,好像她是他的依靠一樣,陶然心里酸酸的,摸著他寬闊卻瘦削的背,有種發誓般的鄭重,“蘇老師,我會保護你的。”
“蘇老師你要記得,無論發生多么難過的事,這個世上總會有人愿意給你擁抱,溫暖永遠在你身邊。”
“蘇老師,我會保護你的。”
這些話怎么都不像一個孩子似的她對他說的,蘇寒山聽著,已然平復的心像是浸泡在溫水里,又不禁覺得好笑,“這些話,該我對你說才是。”
是我給你擁抱,溫暖你,保護你才對啊,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