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自報名參加醫療隊開始,一顆愛胡思亂想的腦袋就不曾消停過,設想過無數次再見他會是怎樣的情形。
比如眼含熱淚朝他飛奔而去?更不要臉一點劇情還往后走了走,比如抱在一起轉幾個圈兒?雖然這不大可能,但想想也不犯法對不對?
再比如他板著個臉要找她算一算不聽周主任話這筆賬?她這慫包敢不敢拉著他衣袖撒個嬌狡辯一下啊?
還不要臉一點甚至想過,也許蘇寒山看見她那一大段表白呢?那她在他面前是要表現害羞還是窘迫?他又會是什么反應?會說“好”字嗎?
那些畫面啊…
個個對標偶像劇,場場能成名場面——雖然,她知道只是自己一廂情愿的幻想,畢竟,她跟蘇寒山,其實真的沒有那么熟…
可是,無論如何她也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的情形。
病人,病人…
她目之所及,全是病人。
來之前,她只知道這座城市生了病,來的路上,只看見干干凈凈的空曠街道,只有親身站在這里,看著超出病房近三倍承載能力的病人,她才真正體會到,這座生病的城市在經歷著什么,干凈空曠的城市外表下多少人在痛苦中呻吟,而她所看見的還僅僅只是一個病區,就在她剛剛走過的門診部,還有比這里多好幾倍的人在看診、在哭泣、在等著救治…
并沒有時間去感慨和悲傷,進入隔離病房第一天,不僅僅要迅速熟悉情況,和本地醫護溝通交接,還要著手配合本地醫護一起準備開始戰斗,而隨著他們的到來,醫院還要對住院樓進行改造,收治更多的病人。
“謝謝你們…”工作對接的時候,南雅醫院負責人眼眶都濕了,“我們…真的全院上一線了,但就這么多醫生,醫生護士連軸轉,蘇主任已經連續工作一周了,期間就休息了兩次,每次三小時,其他醫生也一樣,累了就在椅子上趴一趴…”
陶然腦海里再次浮現出蘇寒山雙眼布滿血絲的模樣,她抿緊了唇,心里一個聲音在說:我們來了!蘇老師,我們來了!你不用再那么累了!
可是,陶然錯了。
陶然再遇蘇寒山,是在病房走廊。
她穿著臃腫的防護服,去給35床輸液的奶奶換藥水,而他剛搶救完重癥病人出來,12床的病人情況危急,他大步流星往12床趕。
和她擦身而過。
她想,他甚至還來不及看清楚和他對面走過的護士是誰,而她,也沒有時間回頭再看看他防護服上“蘇寒山”這三個字。
她聽見他叫護士長的名字,而她也進了35床病房,細心核對奶奶的名字后,把新的藥水換上。
老奶奶姓黃,眼里含著淚水,輕輕摸了摸她的防護服。
“奶奶,你有什么要求嗎?”陶然柔聲問。
黃奶奶指指她的防護服后背,顫著聲問,“你是首都來的嗎?”
“是的,奶奶。”
黃奶奶的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奶奶不哭。”陶然用紙巾輕輕給她擦眼淚,換了本地方言跟奶奶說話,“我就是本地人,土生土長的,您要有什么想法都和我說,有什么困難也都告訴我,我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