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光芒之中(下)
艷萍曾經聽趙云講述過翡翠谷的事，可從未聽聞如此血腥的情形，她甚至一度以為趙云不過是受點皮肉之苦就換來蘇無名的功法而嫉妒，現在看來，她是大錯特錯了。
趙云的慘叫聲中，蘇無名出現了，高低眉大小眼歪鼻子尖嘴猴腮雙下巴齙門牙長鼻毛大眼屎雜毛眉地中海，實在丑得不同凡響高人一等出類拔萃。
嗯？不對啊，趙云說過當時的蘇無名是一坨黑霧看不清樣子，而且家中祠堂供奉的祖先畫像也是俊朗瀟灑的，難道，因為是記憶世界，所以，這里的東西都可以根據趙云的想法篡改嗎，例如蘇無名的樣子，又或是例如痛苦程度？
不知道為什么，艷萍突然覺得哪怕是無遮無擋的靈魂深處，自己還是信不過這個坑貨哥哥。
一副鬼樣的蘇無名出現后，看著趙云身上突起的骨頭皺眉思索片刻，便若無其事地將其中幾塊骨頭用力一摁硬塞了回去，又將那黃色光澤的斷骨生生抽出，翻身撿起一旁地下的一根紅色斷骨打磨兩下，沿著原來的位置又插了回去。
似乎還不過癮，蘇無名手又掰開紅色斷骨上面的皮肉，摸索幾下，抽出一條金色的筋更換成另一條白色的，整個過程熟練異常，顯然是多次練習的效果，而趙云的慘叫聲，聽起來也是熟能生巧的叫聲了。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被夸大了，但哪怕這樣的事發生一次，也是受不了的，趙云這家伙居然能夠扛過來，真是太厲害也太可憐了。艷萍終究善良，這血腥場面越看越同情，母性的光輝開始占據她的心智，趙云的形象漸漸變得更加偉大光明正確。
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艷萍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逛遍了這個記憶中營造出來的翡翠谷，目睹了血腥殘暴痛苦的脫胎換骨過程以及后面趙云練成個胖子的全過程，她試過想干涉想接觸趙云或者蘇無名，但最終都只是徒勞地穿了過去，沒有任何辦法。
怎么辦，為什么就被困在這里，難道和祖先說的要放開心防有關？難道是我自己潛意識拒絕放開所以和這里有了隔閡？艷萍煩惱地打轉轉，突然聽到說話的聲音。
“吶，小子，你過幾天就要回去了吧？”不知道為什么變回正常模樣的蘇無名問道。
“嗯，是啊，老鬼，要走了，說實話，我挺開心的。”
“回去就很開心，難道修煉不好嗎？”
“好是好，可是這里沒有美女，不好。”
“你是覺得對著我不好吧。不過，說到美女，我也想看啊，被束縛在這里這么久，別說美女了，女鬼都沒見過，以前你祖宗我可是傳說中的一樹梨花壓海棠的…”
“行了，你說很多遍了，可是我聽你之前描述的經歷，更像是截取某些小說橋段編出來的，對美女的形容也是奇奇怪怪，別讓我鄙視你啊，你是處男吧。”
“你，你才是處男，你全家都是處男，我生了這么大窩孩子怎么可能處男。”
“額，祖宗，你們鬼魂頭上都是泛綠光的嗎？”
“還說，信不信我把你那個心頭寶的小照片燒了？”
“靠，你敢！”
“你看，看我敢不敢。”蘇無名突然翻出了一張照片。
一張女人的照片，看起來是偷拍的，而且是趁人家洗澡的時候偷拍的，那是艷萍的照片。
“死老鬼，還給我！”
“不還，這丫頭是誰，就是你喜歡的美女啊，長得也不咋地啊。”
“你懂個球，舒書就是好看，我喜歡。”
“你是怕沒看過別的女孩子不穿衣服吧。”
“小爺我老師上千閱女無數，怎會如此不堪，反倒是你這個奇怪的丑女癡漢，沒資格說我。”
“哦，你閱女無數還喜歡這個樣子的，看來是真愛啊。”
仿佛接受不了蘇無名對于自己真摯感情的羞辱，趙云居然義正辭嚴地認真回答道：“…確實，挺喜歡她的，真的挺喜歡的，雖然覺得可能這輩子都沒有緣分了，但，她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初戀吧。”
“哦，情圣啊，真不習慣你這么正經，你倒是說說怎么就喜歡上人家了？”
“本來就是喜歡這種小圓臉可愛型的女孩子，所以才去偷拍嘛，后來發現，她性格也很好，聰明又善良，我是個閑人，家族除了爺爺和父母，沒多少人喜歡我的，大家都鄙視我，還會欺負我，只有她，她可能是把我當成了可憐的沒人愛的小狗吧，偶爾來照顧投喂一下，你想一下啊，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一臉關切地給一個八九歲正在咬牙切齒懟天罵地的大孩子遞糖果，那得多討人喜歡啊。”
仿佛回憶起那張萌化了自己內心的小臉，趙云忍不住有點出神。
“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就是條小狗，人家不是真的喜歡你。”
“但我依然喜歡她。”
“有多喜歡？”
“我想，可以不要命吧，起碼，如果有人欺負她，我會發瘋的，嗯，絕對！”
聽著趙云的話，艷萍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紅著眼為她擋刀的男人，某根脆弱的神經被碰觸到，眼淚便忍不住開始打轉。
“那有什么用，聽著小子，人！家！不！喜！歡！你！哦！”蘇無名倒不是真知道艷萍是怎么想的，但他卻是真喜歡捉弄趙云的感覺。
不，不對。
“我倒是覺得還好吧，我出來前還見過她，我覺得有機會。”
“你這就是單身狗的胡思亂想產生的錯覺，我再說一次，人！家！不！喜！歡！你！的！”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喜歡！”因為知道自己是和這個世界相隔離的，艷萍在這一刻毫無顧忌地讓自己的情緒盡情綻放，將這無數日日夜夜中關于愛情關于未來的一切躊躇和壓抑通通大聲地宣泄出來，不再逃避不再自欺欺人。
然后，這發自內心的高亢聲音，崩碎了無形的屏障。
本應無法知道艷萍存在的趙云，突然轉頭看向她，錯愕的眼神中漸漸充斥起驚喜，然后，他向艷萍跑來，越跑越瘦，慢慢地，變成了和現在的趙云一模一樣。
艷萍看著趙云跑過來，還有那迎面撲來的一幕幕畫面，在蘇府外一次又一次買她喜歡的糖果，在莊園內一次又一次蹭到她的身邊哄她開心，在逃亡中一次又一次的奮不顧身的撲在她跟前，在地洞中紅著眼撲向鋪天蓋地的麻沙雞群。
這是他和她的回憶，這些畫面將一份真摯的感情放在了艷萍面前，她曾經不屑不愿不想去珍惜，當時空流轉、白光綻放，她有了再一次機會，這一次，她不再猶豫，她只想對那個穿過層層回憶出現在眼前的人說，我愿意，如果非要加一個期限，那必定就是…
光芒，在兩人擁抱的地方，在兩人心心相印的地方開始綻放，趙云的靈魂之光在這一刻光華大盛，那溫暖和煦又堅定的光芒瞬間點燃了那顆光的種子，種子猛然爆開，一種無與倫比的光，不同于世界任何能量體系的光，糾纏著趙云的靈魂之光，瞬間撕破了囚籠。
白光外的海洋中，海水似乎更紅了，因為海水中混進了巨量的鮮血以及數不清的破爛人體。在這修羅場上，只有兩個身影依然站立，正是黃羅岳和阿瑞斯。可這兩人也已經搖搖欲墜，身上橫七豎八地遍布傷口。
“哎，沒想到你平日養尊處優，拼起來居然這么狠啊。”
“噓噓噓，不看看我是誰，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我的大好前途會斷送在你們幾個小土豆身上，我都懷疑我被你們下詛咒了。”
“是吧，實在對不起啦，哈哈”
“現在想來，你之前說的也對，我身邊就沒幾個不是勾心斗角的角色，能多些真朋友似乎真的不錯。”
“哈哈哈哈哈，對嘛！你是我救命恩人，我估計這輩子是無法回報了，等下我先上，就當盡人事吧。”
“滾你的，哪用你趕著扒頭，一起上，來吧，他們又要過來了。”
紅海中的波浪越來越大，這些赤紅的海水似乎只要多給點力就能將黃阿兩人沖走，可無論海浪多少次加大力量，這兩人偏偏還就頂在那里，沖刷不退。
海水不行，紅海中的人便開始發動攻擊，可明明這些攻擊每次都看似要將黃阿兩人干掉，這兩人偏偏左支右拙地都抵擋了下來。
對于無法突破兩人的事實感到極為震怒，詭異的聲音變得高昂起來，更多的包圍者撲了下來，這一次，包圍者不再有一絲停歇，死了一個立馬補充一個，連綿不斷。
面對仿佛怎么殺都殺不盡的敵人，阿瑞斯和黃羅岳對視一眼，似乎，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