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斌!”
事情眼看就要告一段落,陳斌一口氣松了一半,忽然被人大聲點名,而且語氣顯然不善,他立馬又提高了警惕。
朝聲源一看,居然是林瑯。
只見林瑯一身肌肉鼓脹,目光挑釁。
真是…少年心事藏不住,就差沒把“勞資嫉妒你,要揍你丫的”寫在臉上。
陳斌無奈搖頭。自從他元素親近度暴跌,失去天才之名后,這個林瑯就沒少找他麻煩。當然,對方畢竟只是初中生,手段極其有限,無非是打打嘴炮,最多下絆子惡整一下。
陳斌這種帶著記憶重生的老油條自然不會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屁孩計較。
這次突然發難,用腳指頭也想得到理由。
少年意氣,害人不淺啊…就不能像我一樣,成熟一點嗎?
“陳斌,咱倆很久沒比試了。敢不敢當著左牙艦長的面,和我比一場?”林瑯踏前一步,昂首盯著陳斌,趾高氣揚,恨不能從鼻孔里噴出火來。
“不敢。”
陳斌回答得異常果斷。
林瑯怔了下,這個回答顯然出乎他意料。
“你這是承認打不過我。”林瑯緊逼一步。
“對,我打不過你。”陳斌攤手。
“你,你…不行!你必須跟我打一場!”林瑯急眼了。
“…”
陳斌懶得理他。
“左前輩,教練,沒什么事的話,我去休息了。剛剛負重跑了五圈,我還沒緩過勁來呢。”
目睹陳斌走向角落瘦弱的背影,眾人一陣發愣。
“他,真這么走了?”
教練有苦說不出,只能給左牙賠不是:“對不住啊左艦長,這孩子太任性了。”
左牙笑笑:“不礙事,小孩子嘛,我當年也這樣。”
這之后,左牙沒有多做逗留,很快離開了岳安一中。只是在走前,他遠遠盯了陳斌一眼。
正在玩手機的陳斌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惡意,等他抬頭張望,他的同學們一步不離地跟在左牙艦長身后,正隨他離開場館。
場館里只剩下陳斌和一肚子氣沒處發泄的體育老師。
“陳斌!”體育老師吼道,“過來收東西!”
“哦哦好的。”陳斌乖巧地收起手機。在老師面前,他要努力維持住乖孩子和好學生的人設。
遠航艦長左牙回母校這事,事前保密做得十分到位,除了學校的幾個高層領導,沒幾個人知道。
不過事后,消息傳得極快,一傳十十傳百,人剛走不到一個小時,已經傳得校園里人盡皆知。
中午放學后,初三三班被圍得水泄不通。
“老吳,聽說左牙艦長給你們上了節體育課?”
幾乎所有人都是來八卦遠航艦長的,吳悠這幾個狐朋狗友也不例外。
“瞎說!”吳悠翻個白牙,“左牙艦長什么身份,能給我們上課?他是去找陳斌的。”
“陳斌?”這幾人紛紛興奮起來,“怎么,陳斌還能東山再起?”
“本來是有機會,不過斌子沒把握住…”一想起這事,吳悠就郁悶,他實在理解不了陳斌的腦回路。他把事情的緣由一五一十八卦了出去。
“他、他竟然拒絕了?”
這消息太重磅了,所有人都一臉震驚。
吳悠無奈攤手:“大家都勸他,沒用。他太固執了。”
“那陳斌呢?怎么沒看見他?”
吳悠說:“他走讀,回家吃飯去了。”
交錯的小巷中,陳斌騎著老媽淘汰下來的單車,慢慢悠悠前行。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事跡此時正以快過流感的速度飛速傳播,校園里處處彌漫著驚訝、不解、惋惜和批判的聲音。
短短一個中午,陳斌儼然已是全校最知名的人物,甚至看門的大爺,也都聽說了他的大名,盡管他不知道這是哪個渾小子,竟惹得全校人聲討。
不僅學生的態度如此,老師也大都無法理解。
教練把消息告訴校長的那一刻,校長立馬撥通了陳斌母親的電話。他苦口婆心,百般勸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足足說了半個鐘頭,嘴巴都說干了,結果只換來一句:“兒子的事,兒子說了算。”
氣得校長差點忍不住摔電話罵娘。但當著教練的面,他沒好意思發作,只氣哼哼說了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教練干笑兩聲,只能打圓場說:“其實陳斌他成績不錯,聽人說,一直是年級前五,甚至還拿過好幾次第一。就算不走出海這條路,也一定能干出一番事業。”
校長下意識反駁:“再好的事業那也比不過協會,比不過遠航!”他說完,立馬意識到有些失態,緩和了一下情緒,說,“張教練你說的也對。還是看他自己怎么選擇吧,我們誰都幫不了他。”
陳斌早就做出了選擇,早在他帶著記憶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
他曾是地球上最杰出的黑客,供職于國家秘密機關。他少年成名,榮譽等身,無比意氣風發。
可最終,卻死于一場精心謀劃的暗殺,被槍殺的時候,他正蹲坐在馬桶上,排便剛進行到一半。那一年,他29歲,死得像一條沒有尊嚴的老狗。
幸運的是,上天給了他新生的機會。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一世他要低調做人,遠離危險,除了他在乎的人,別的,他一概不關心。
陳斌吹起口哨,心里默默盤算。
“左牙是個敏銳且多疑的人,這一回好不容易應付過去了,但很有可能,他真的會帶遠航研發部的人殺個回馬槍。”
“我的特性才覺醒不到五年,還不夠強,能瞞過左牙,未必能騙過更加精密的檢驗儀器。”
他回想起今天和左牙握手的場景,直到現在仍后背發涼。
“差一點就被識破,要是連特性也被看穿,鐵定要被抓壯丁。”
“媽的,協會真是個流氓機構,全世界搜羅人才,國家也不管管…”
陳斌正胡思亂想,忽然一陣疾厲的破空聲傳來。
“嗯!?”
他猛地抬頭,一根拇指粗細的金屬棍棒在他瞳孔中極速放大。
來不及思考,他的身體已自動做出反應,將元素之力外放到極致。
空氣中的水汽迅速凝結、凝固,眨眼間幻化出一層剔透的冰墻。
“轟!”“咚——咚咚!”
金屬棒一頭撞上冰墻,發出一聲巨響,隨即脫力掉落地面。
而冰墻,在如此高強度的沖擊之下,只在表面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不好!”
陳斌這時才回過神來,但已經晚了。
他抬頭,很快鎖定了投擲金屬棒的兇犯。對方也根本沒打算藏起來,相反被發現后,大大方方地從巷道里走出。
左牙。
“果然…直覺不會騙人。”左牙看著陳斌,嘴角上揚,一副“抓到你了”的姿態。
陳斌千防萬防,卻萬料不到,堂堂遠航艦長竟會尾隨并埋伏一個初三學生。真是…有夠狠的!
“左艦長,你就不怕你錯了嗎?萬一我是普通人,這一下,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陳斌怒視對方。
試探也好,挑釁也罷,他都能忍。但這一次,他真的怒了。他費勁心力逃避危險,而這個傷疤男,竟然下重手暗算他!
左牙無所謂道:“放心,沒瞄你要害,死不了。只要沒死,遠航就能把你救活。”
陳斌冷哼一聲:“這可不是你對普通人出手的理由!遠航的人,都這么無法無天的嗎?”
左牙說:“我的確違反了遠航軍規,你放心,我會向隊里稟報,自領責罰。不過嘛,”左牙話鋒一轉,說,“你故意隱藏天賦,試圖躲避兵役,同樣違法。想必你也知道的吧?”
陳斌被噎了一下。
他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
幾乎所有國家都有這個規定:元素親近度高于85%且年齡高于十四歲的公民必須接受協會的統一管理和軍事安排。
這個法條很莫名,甚至在陳斌看來,很有侵犯個人自由的嫌疑,但跟左牙討論法條是否合理顯然沒用。
這個傷疤男是鐵了心要帶自己回遠航。
左牙看著怒氣沖沖卻被噎得說不出話的陳斌,歉意一笑,躬身說:“你說得對,我的確做得不妥,我為我的魯莽向你道歉。”
“但是,你可能不了解,一個97%元素親近度的天才,對遠航,對協會,乃至對整個人類的重要性。換作任何一個遠航人,都不會輕易放過。”
他頓了頓,接著說:“這件事,你們學校也有責任。當初檢測結果出來時,就應該立即向協會稟報。你要是早進協會,早接受培養,這時肯定已能獨當一面,跟隊出海了。”
陳斌翻了個白眼,心想我要是早進協會,肯定早死海里了。
陳斌騎上車,手指左牙,惡狠狠地說:“你再怎么解釋,我也不會原諒你。我警告你,你惹怒我了,趁我還沒發火,不要跟上來。”
他說完,腳踩單車,如踩風火輪,飛快地掠過左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