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熱鬧的酒席,半個朝堂都知道了。
魏訓昌驚愕地道:“孫元忠和仲陽都去了?”
“是小宋大人去請的,還喝了不少的酒。”
魏訓昌背著手走了兩步,隱怒道:“以宋延徐為首?”
“打聽到,宋閣老坐首座,他兒子末座陪酒,席間幾位大人談笑風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同窗舊友相聚。”
魏訓昌拍了桌子,冷嗤一聲:“宋延徐的還真是來勁了,夠膽子請這么多人吃飯。”
他們又不分裂,宋延徐結黨也不可能為了輔佐別的皇子,唯一的打算就是分他的權,和他分庭抗禮。
所以他很清楚,無論是趙熾還是趙弢都只會靜觀其變,樂見其成。
“去告訴唐大人等幾位大人,不要輕舉妄動,這種時候不能給他們機會抗爭結黨。”魏訓昌太懂了,面對危險正是凝聚團體力量的最佳時機。
現在去做破壞的事,只會加速他們結黨。
宮中,趙熾還沒有睡,聽計春回完了宴席的事,面無表情地道:“是小宋請客的?吃了多少錢?”
“幾十兩,菜倒是不多也很樸實,酒上五壇,都喝完了。”
趙熾微微頷首,將毛筆放下來,端詳著自己寫好的“千秋大業”四個字,又覺得不滿意,牽起來揪成團丟進簍子里。
又重新鋪紙接著寫。
計春在一側磨墨。
“你猜,小宋會賣什么人情?”趙熾忽然道。
“這…奴婢猜不到。”
“他定然是建議孫元忠幾人挑選有學識或律法熟悉的門生子弟,一起去參與普法和免費啟蒙的兩項政策中去。”趙熾道。
計春愣怔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所以,圣上讓江大人領頭,卻又將全力分給小宋大人的目的在這里?”
“不然呢,朕還能看不出來他的意圖是什么?讓他折騰折騰,看他能把他爹,捧到什么位置。”
計春怔了怔,小聲道:“那…齊王爺呢?”
“這倒是要朕問你,云臺回來以后,什么都沒有做?”
計春回道:“多是在家,也到大理寺走動和去宋府,和寧王也走動的最勤,別的…一概沒有作為。”
“他是有興致把聰明用這里了。”趙熾對計春道,“你抽個空和江勻文私人提個醒,該為難的就為難。”
計春懂了,趙熾這是想用國子監祭酒江勻文的手去打壓幾位大人派去的門生子弟從而達到打孫元忠幾位大人的臉,催動他們勢力結盟。
圣上這是在幫宋延徐和宋寧。
具體為什么幫,計春猜不到。
“太子前幾天不是說了,他的太子府庭院破舊了嗎?請寧王給他修一修。”
計春連著應是。
宋寧到家后才想起來,呂孝仁說要請她查辦案件的事情沒有說。
“你怎么不記得提醒?”宋元時將醒酒湯遞給她,宋寧喝的有些多,進房間沒外人后,酒勁就有一點上頭,她脫了鞋子光腳踩著地,就覺得舒服多了,猛喝了湯,道:“一開始我是記得的,可后面一嘚瑟就忘了。”
“說讓你一起去,你偏不去,誤事了吧。”
宋元時白了她一眼,訓她:“我看你是故意留個茬兒,再去找呂大人。”他說著話出門去,過了一會兒提著盆和熱水壺進來,給她倒了洗腳水,“泡腳吧。”
“別別別,我回房有秋意呢,你自己泡,我坐這兒來純粹是醒酒,免得一身酒氣回去,秋意又要念叨我,明天讓我娘知道了,又加上一頓念叨,頭…疼!”她辛苦地道。
“我洗過了,又沒有四只腳。”宋元時提起她的小腿放盆里去,熱水一泡血液流速加快,宋寧更暈了,看著站她面前的宋元時眼睛都直了,“我說、這位盆友,你站我前面跟電線桿一樣。”
“我腳好看?”宋寧問他。
宋元時無語:“我是有什么癖好,要看你腳?再說,電線桿又是什么?”
“電線桿就是好看的男人。”宋寧呼出一口氣,耷拉著腦袋,一會兒就東倒西歪的打盹兒,宋元時忙過去接住她的頭,將她放靠著,又端了椅子坐在她對面,只是瞧著。
她睡覺時呼吸很淺,長長的睫毛遮擋在臉上…在她出現以前,他就對這張臉很熟悉,但并不覺得對方清秀甚至根本沒有去細看過。
可當這張臉從宋世安換成了宋世寧后,就完全不一樣了。
同樣的眉眼,就分明順眼很多。
他又往桶里加了一點熱水,宋寧睜眼看了他一下,發現是他又昏昏睡過去。
秋意從內院過來,站在門口咳嗽了一聲,道:“大爺、元時少爺?”
“進來吧。”
秋意將門推開,看見宋元時坐在桌案后在看書信,見她進來指了指宋寧:“泡腳睡著了,你伺候她回去歇著吧。”
秋意見宋寧單靠在軟榻上,身上并沒有蓋衣服,她四面打量過,暗暗松了口氣,笑著對宋元時道:“那奴婢帶大爺回去了。”
她給宋寧擦過腳,扶著她回房去了。
宋元時放了手里的書信,閉眼靠在椅子上,眉眼間徐徐籠上苦意。
第二天早上,宋寧為了答謝他給自己打洗腳水,特意給他包了酸菜餃子當早飯:“…夠義氣吧,我可是犧牲了早鍛煉的時間。”
“你看看他們。”宋元時指著圍著桌子在吃的四個人。
宋寧踹了魯苗苗一腳:“少吃點,我給元先生做的,人昨晚照顧醉酒的我的了,也不見你們幾個給我熬一碗湯。”
“我也不知道啊。”烏憲道,“我昨晚熬夜讀書也沒睡,你要咳嗽了一聲,我一準飛奔過來,背著你回房。”
“我我,我也可以。”馬三通說話的間隙連著塞了四個餃子。
“我也行,我不單能洗腳我還能幫你洗澡。”魯苗苗沒說完,就被宋寧錘了頭,喝道,“洗澡,我看你是泡在溫柔鄉了。”
魯苗苗啊了一聲和宋寧道:“我帶您去看看程姐姐好不好?”
“改天,我最近忙事業沒空看美女。”宋寧又問馬三通,“回來幾天了,你我這才第二次見面吧?你沒有做違法的事情?”
馬三通擺著手:“哪能,貧道奉公守法。”
“那你在做什么,我可不想在我大理寺的牢房見到你。”
馬三通吞了一顆餃子,道:“我上午支棱攤子算命兼賺外快,下午和人煉丹斗法。我可告訴你,我說不定能幫你報仇哦。”
報仇?宋寧不解,大家也都看著馬三通。
“當年說你克父的全道長記得不?”
宋寧點頭:“逮到他,打斷他的腿!”
“不用你出馬,貧道就能搞死他,把他煉成人油。”馬三通趁著魯苗苗看著他,又吃了幾個,抓著包舉著幡跑了。
魯苗苗嗷嗷直叫。
宋元時坐下來吃,盤子里也沒剩下幾個,宋寧一臉無奈,對宋元時道,“誰讓你這么含蓄,算了得空再給你一個人包。”
“那今天夜宵給我包。”宋元時道。
宋寧胡亂點頭。
馬三通一路往北躥西面城隍廟不遠地兒,今天的天氣不錯,屋檐坐著不少的乞丐,一邊曬太陽一邊等著過路的人施舍。
馬三通支棱出攤子,嘩啦啦馬吊倒桌上,左右三個算命的老道就湊上來,四個道士坐路邊上打馬吊,吸引了許多閑人坐一邊看著。
一個街角熱鬧不已。
“蘇老五,你今天不看牌了?馬三通可是說了,今天他贏一局就半價給一個人算命,你不是等著算命嗎?”站在馬三通身后盯著牌的年輕人李松笑喊著道。
蘇老五是個閑幫,今年二十一歲,去年媳婦帶著孩子跟隔壁鄰居跑了,從此他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愁。
“我釣魚去,晚上到我家來吃魚頭。”蘇老五扛著釣魚竿回答。
李松看了看他的釣魚竿,煞有其事地道:“成,晚上酉時我去你家,豆腐不用買,我捎上。”
“加上我加上我,我帶蘿卜青菜加只鱉,老子昨兒撿的。”另一個人道。
“你他娘的居然還有這好東西,那你下午拾掇干凈,晚上老子一并挑柴火回來燉上。”
蘇老五瘦的風一吹就倒,扛著個竹竿背著個簍子。
一路走一路和人打招呼。
“這個時候釣魚,你吹一天風也吊不著。”有人啐他,“你不會是盯著誰家媳婦兒,故意賴那臭水溝里釣魚吧。”
“就是,西山那頭就一個小塘。”
“什么塘,不下雨那就是個水洼。”
蘇老五呸了一口:“老子才不去小水洼,年前都被人撈干凈了,老子要去沒撈過的地方。”
大家說不可能,年前哪個塘不弄個底朝天。
眾人一陣大笑。蘇老五挑著桿子從西北門出去,走上一刻鐘后,就是他新發現的池塘。
這個池塘里的水很清澈,莫說年前沒有人到這里來撈魚,就是往年也沒有。
他坐下來,甩好了線將桿子杵在泥里,他自己則扎進了腰帶往后的山腳邊上拾掇柴火,晚上回家燉鱉。
但過了幾個時辰他也沒有回來,吊著魚的魚竿被魚帶著直晃。
城內,李松酉時過在蘇老五家門口喊了七八聲,又翻墻過去,家里沒有人。
“狗東西,說好吃魚頭的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別讓老子碰見你。”他罵罵咧咧地走了。
宋寧在下衙的時候等到了呂孝仁。呂孝仁看見她就想到他說的案子的事情:“…昨天晚上忘了此事,你和我回府,我給你看看我謄抄的卷宗。”
宋寧應是,和呂孝仁一起到他府中,管事泡茶上來,呂孝仁從手邊的抽屜里拿出卷宗遞給她。
“去年八月的案子,你那邊也有這份卷宗,報到大理寺郭卿枚也查過,但沒有線索。”呂孝仁遞給她。
宋寧應是,打開了卷宗。
早早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