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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 一個陷阱

  燒傷燙傷真的疼,宋延徐又急又氣,直哼哼。

  側躺在被子里,頭上臉上包的嚴嚴實實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

  柳青梅給他喂藥,哄著道:“老爺別總想著不高興的事,大爺…大小姐也是真的惦記您啊。”

  “她惦記我?”宋延徐譏諷地望著柳青梅,“你和楊青枝來往,所以站在他們那邊了?”

  “覺得我當年將宋世寧丟了不對,現在我活該變成這樣?”

  柳青梅誠惶誠恐,回道:“怎么會,老爺做什么都是對的,怎么可能是活該呢?!”

  “我知道你們幾個丫鬟感情深,因為這個事死了一個,夫人身體也越來越差最后病故。”宋延徐對柳青梅道,“可這個家是靠我撐著的,沒有我你能坐在這里錦衣玉食?”

  “你要不是我宋延徐屋里人,你出去別人能喊你一聲太太?”

  “所以,我但年也是別無選擇,她不死就是我們死。而事實也證明了,她就是我的克星。”

  柳青梅應是:“是,老爺您說的都對。藥喝完了您歇著吧,又有一些低燒了。”

  宋延徐念叨了一通心里舒坦了一些,吃過藥渾渾噩噩睡了。宋世柏進來換柳青梅,柳青梅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說著的宋延徐,出門去了。

  她當然恨,夫人和青穗的死,是她和青枝這一輩子的痛。

  “要不要給姨媽去信說一聲?”宋世青扶著柳青梅回房,“不寫也沒事,姐那邊肯定知道了。”

  柳青梅道:“不寫,你和世柏本來就不輕松,和濟南那邊走動被你爹發現了,他定會生氣的。再忍一忍保險為上。”

  “是。”宋世青又想起來什么,小聲道:“姨娘,您說…姐姐是真的急暈了,還是假的?”

  “怎么可能!”柳青梅笑著道,“那丫頭精的很,她那一孝順,可把你爹氣暈了兩回了。”

  宋世青不敢笑,用帕子壓著嘴角,又道:“那、放火燒爹的事,會不會是她?”

  “這不會,她對你爹落井下石不稀奇,但真的動手殺他,她做不出的。”

  宋世青也覺得是,掩面笑著道:“娘,她到底怎么長大的,那么聰明又壞的很。”

  “不許這么說,她是你姐。”

  “我就隨口說一句,她不會在乎的,再說,她也沒當我是妹妹。”

  夜深,趙熾將宋寧的信拆開來。

  依舊是她固定的開頭歪七扭八的字。

  信中說她又辦了個大案,還和孫大人一起討論了新政,甚至齊王爺還同意從六月開始,實施半年的免稅和徭役的政策。

  她說齊王極好,越來越愛民,真的想要認真治理自己的封地了。

  “你看看。”趙熾笑著給計春看宋寧寫來的信,“才半年,就混的風生水起了。”

  計春笑著道:“圣上不就是因為他聰明機靈,才讓他去濟南的,如今這樣,倒也沒有辜負您的信任和栽培了。”

  “那倒是,就是不知道他和云臺折騰的這些利民新政,有什么用處。”

  計春笑著道:“三年任期內,肯定能看到成功還是失敗的。”

  趙熾也覺得是。

  “宋閣老身體好些了嗎?”

  計春將今天去看望宋延徐的經過,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用了藥,雖說是疼但不發燒了。”

  “要起來給圣上您磕頭,被奴婢攔住了。”

  趙熾喝茶,悠悠道:“他是個忠心為朝政的。”

  “是,他們父子兩人都是為君為國的好臣子呢。”

  趙熾沒說話,想了想忽然道:“不是外傳宋世安是忠孝兩全的好官,那朕就錦上添花,賞他一幅字。”

  “這感情好,小宋大人一定會很高興,奴婢甚至都能想得到,小宋大人一蹦三尺高的掛在中堂上得意的樣子了。”

  計春說著去磨墨。

  趙熾寫了一副“忠孝之臣”大字。

  這要是一般人,因為這種小事就得了圣上這么大的夸贊,一定是誠惶誠恐不敢接,怕別人笑話他。

  可趙熾覺得,宋寧不會。

  “他一定會掛在理刑館的中堂。”

  計春笑著。

  第二日一早,計春讓人將字送去了濟南,早朝上,大家的話題從宋延徐受傷移到了黃河沿岸、淮河一帶連降暴雨,導致幾處破堤的事。

  近三年,即便到了時間也會下雨,但還沒有像今年這樣,破堤如此之快。

  趙熾連著幾天沒有睡,一直在接各路奏疏。

  內閣五位閣臣、工部、戶部也是忙的焦頭爛額。

  趙熾調用了南直隸兵救災救人,但盡管如此,等過了汛期后,依舊損失慘重。

  七八個縣今年秋天即將要顆粒無收。

  可盡管如此,朝廷賑災的重點卻不敢在搶救糧食上,因為洪澇過后就是瘟疫。

  嚴防死守到七月底,天氣涼快后,大家才覺得能休息了。

  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西北傳來戰報,消停半年的蕭撻重元乘夜攻城,好在邊關防守從未懈怠,才沒有讓蕭部沖進城內。

  隔了幾日,馮厲來要軍餉。

  少了他兩個月的軍餉。

  兵部叫苦不迭,剛撥款去賑災,撥的就是軍餉。

  趙熾都驚訝了,在朝堂上蹭一下站起來,喝問道:“這么大的事情,為何沒有人來回稟朕?”

  “拿軍餉去賑災?誰批的?”

  能做成這個事的人,當然不可能是哪個侍郎某個員外郎。

  “是宋大人!”魏訓昌上前回稟道,“賑災一事,是宋大人傷好后圣上您交由他辦的,后來汛期過去受災幾萬戶百姓顆粒無收,于是宋大人挪用了軍餉。”

  “微臣也是剛知道,以為…以為是圣上您同意的。”

  趙熾看著宋延徐:“宋愛卿?”

  “回稟圣上,此事確實是微臣批的,可…可微臣遞交了折子,圣上您也批了!”宋延徐回道。

  趙熾愣怔了一下,問計春:“朕批了這個折子?”

  “奴婢、奴婢…這…”計春跪下來,問宋延徐,“宋閣老,是什么時候的事?”

  宋延徐回道:“折子送上去那天是七月二十,第二日早上還沒上朝,微臣就拿到了批紅。”

  “這、是哪個舍人給您送去的?”

  “旺茂。”

  計春讓人去找旺茂,旺茂弓著腰從后面進來,磕頭,計春問道:“七月二十,你給宋閣老送賑災的折子了?”

  “沒有啊。”旺茂回道,“那天奴婢生病不當值。衙門有記錄。”

  計春讓他去取。旺茂去把出勤的冊子拿過來,也就上個月的事,距今二十來天,一翻就翻到了。

  旺茂不是休一天,還是連著休的兩天。

  生病的原因也寫的清清楚楚,還貼著太醫院出診的記錄。

  七月十六、七月十七都休息。

  “宋大人,您看、這、這不可能啊。”旺茂回道。

  宋延徐失禮地自己起身了,奪過了冊子翻看,越看臉色越難看,望著旺茂又去看計春,計春提醒道:“宋大人、您…再想想?”

  “圣上?”宋延徐懂了,有人給他做了個局,而他掉這個局里了,“微臣有、有批紅的奏疏,容微臣回去取來。”

  趙熾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去取來!”

  宋延徐門外候著的小廝和蔣波,一起去找宋延徐辦公的桌案以及他放公文落鎖的柜子。

  翻遍了整個房間,沒有。

  蔣波又回家,在家中的書房找。

  早朝延成了午朝,趙熾的面色鐵青,冷冷地望著宋延徐:“宋愛卿,是朕平日給你太多信任,以至于這么大的事,你都敢一個人私自決定?”

  “你說你開朝就拿到了,拿到了以后為何不在早朝提起這件事?”

  宋延徐汗如雨下,蔣波去了半個時辰了還沒有回來,他就知道折子是沒有了。

  “微臣…微臣知錯,微臣無話可說!”宋延徐道。

  羅子章和幾位同僚一起上前來,羅子章道:“圣上,宋閣老辦事一向嚴謹,這個折子到底是怎么遞交的,微臣認為要再追查。”

  “怎么,各位愛卿也認為,朕拿到了這種奏疏后,會早朝都不過就立刻批了?”

  幾個人被嚇的跪下來。

  “圣上息怒,微臣并非此意,實在是事情蹊蹺。”羅子章道。

  方旭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圣上的話,宋閣老是松江人,他顧念家鄉百姓生死,可以理解。”

  松江沒有遭水災,可沒有去過江南的人,誰知道松江和受災嚴重的兩淮距離多遠,有什么區別?

  總歸都是江南。

  這話一說,金殿里爭執起來。

  趙熾拍了桌子,呵斥道:“都閉嘴!”

  他看向宋延徐,冷冷地道:“宋愛卿自從受傷后,身體大不如從前,朕再允你休息幾日。”

  “好好養傷養身體吧。”

  宋延徐老臉通紅,磕頭領罰,蹣跚出了金殿。

  方旭和唐太文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是愉悅。

  “各位愛卿,軍餉如何填補?”

  馬上就要入冬了,每年冬天軍費消耗量都是最大的,也是戰事最多的。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一個上午,結果就是騰挪別處的軍餉,催收全國今年秋季稅糧。

  馮厲連奏三封奏疏要錢,趙熾暴躁不已。

  九月中旬時,總算籌了兩個月的軍餉送去,可這一拖還是虧空了八月的。

  趙熾疲憊不已,忽然看到桌案上賢王從漢中送來的信。

  計春給他拆開來,趙熾看完頓時松了口氣。

  “還是賢王好。”趙熾道,“他說馮厲麾下所欠的八月軍餉由他用今年漢中的稅糧補,如果朕同意他就直接送去平涼。”

  平涼和漢中很近。

  賢王的漢中等于第三道國門。

  “這太好了,圣上您總算能緩一緩睡個踏實的覺了。”計春笑著道。

  趙熾頷首:“確實是。幾個月了朕就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說著躺下來,想到什么問道:“齊王在做什么?”

  三位王爺,廬州的寧王沒有去封地,一直留在京城,醉心園林。

  計春回道:“王爺還在衙門做捕頭,聽說又破獲了兩個案子,還是王爺親自辦的。”計春道,“王爺現在對辦案格外喜歡上心。”

  趙熾問道:“你說,朕讓他再拿錢出來,貼九月的軍餉,他會同意嗎?”

  “這…圣上可以試試。”計春不敢鼓勵趙熾,說你下令去,齊王一定同意。

  別人的事好料,齊王的心思不好猜。

  “他是朕的兄弟,應該幫朕分擔。”趙熾對計春道,“你擬手諭送去濟南。”

  第二日手諭送過去,直到十月中旬,齊王的信才回。

  兩個字:沒錢。

  “他為什么沒錢?”趙熾隱怒。

  計春回道:“奴婢打聽了,免了半年的稅收徭役還投了兩個書院實施著利民政策。”

  “估計啊,真沒錢。”

  還真沒錢,齊王才去頭一年,投了這么多錢出去還沒錢進來。

  “給他去信,讓他回京過年。”趙熾沒再追究錢的事,“按他回信的速度,得臘月才有消息了。”

  計春應是,又將信送去了濟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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