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趙熠吩咐小廝,小廝用心的很,“幾位大人想問什么,看什么,盡管說。”
“去將初九夜里給蔡二爺劃船的六個槳手找來,找不全也沒關系,有幾個找幾個。”
小廝應是去找人。
宋寧站在甲板上,問王驍:“這里到望湖亭是不是很近?”
“是,這里有個彎子,過了這個彎子就能看到望湖亭,劃船過去頂多一刻鐘。”王驍介紹。
那行程確實很短。
豐通湖是有些橢圓形的湖泊,這邊的碼頭正好在橢圓的頂上,一直到望湖亭再往前,兩岸的距離都比較窄。
如果是白天,站在岸邊是能看到甲板上的人的。
“尸體在什么位置發現的?”宋寧問道。
“就在這里。”王驍指著距離他們船十幾米遠的地方,“當時一眼就看到了。”
宋寧眉頭緊蹙,和趙熠對視一眼。
兩個人都覺得很奇怪。
這里人來人往,船只游人絡繹不絕,為什么尸體在十二的上午才被一位老漢發現?尸體從風亭湖對面還是哪里?
蔡二爺在哪里落水的?
那這之前,尸體在什么地方?
小廝找人回來了,帶了兩個槳手。
槳手常年在船底劃船,對上面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宋寧問過,兩個槳手只知道在哪里哪邊停船的。
在對面停船的,走了一盞茶就靠了。
再問別的,他們就不知道了,也沒有聽到落水聲等和吵架的聲音。
就連他們被蔡二爺通知放槳離開的時候,也只看到蔡二爺一個人。
問了幾個問題大家答不出來,宋寧就讓他們走了。
“蔡二爺上船的時候,就說了和人約的話?”宋寧問小廝。
小廝應是:“上來就說和人談事情,讓小的離開。”
“那你早上來收船的時候,在船上可發現過什么異常?”
小廝搖了搖頭:“沒有啊,確實沒有。”
“喝茶了嗎?椅子被人動過嗎?能看出除了蔡二爺有幾個人來過?”宋寧問道。
小廝望著船艙的桌椅板凳以及桌上的茶壺,回憶著前天初十早上他來收船時的情景:“…兩只茶盅放在桌子上,椅子是對面拉開的。”
“別的沒有動靜了。”
宋寧示意他進船艙。
船是上中下一共三層,上面一層是游廊的,下面一層則是休息的房間,最下面是槳手和儲藏等用途的房間。
越往下越潮濕。
小廝一路給他們介紹,一間房一間房的說。
宋寧到最底層,站在槳手劃船的地方。
槳從船身伸出去,有一個四方的孔洞,槳手可以從這里看到外面,但與水面還有不少的距離。
這樣的船是不能走遠路,所以只能做畫舫。
宋寧站在空洞處,對面趙熠道:“你來看這邊。”
宋寧到對面,看到趙熠在空洞上切面處點了點,切面上有一道劃痕,趙熠道:“這是新痕。”
“咦,這不像是槳磨出來的痕跡。”小廝也過來看,研究著道,“槳磨的很均勻,一般不會留下這樣的劃痕。”
宋寧靜靜望著孔洞沒有說話。
“去旁邊說話。”趙熠示意小廝不要打擾宋寧,讓小廝帶著出去,身后,宋寧忽然道:“船上可有繩子?”
“有,有的。船上繩子最多了。”小廝指著倉庫的位置,“大人要看,小人引您去。”
宋寧和趙熠去了隔壁,推開了儲藏室的門。
剛才他們來過這里,只是掃了一眼,小廝拖了一筐子繩子出來。
“大人,這里面一共六卷,三十尺兩卷,二十尺兩卷,十尺兩卷。”小廝道,“大人要多少尺的?”
宋寧道:“二十的吧。”
小廝翻了一卷出來遞給宋寧,宋寧示意他繼續。
小廝左翻右翻,再找不到第二卷的二十尺的繩子。
“誒,怎么會沒有的。”小廝將繩子都倒出來,加上他剛才拿出來的,就只有五卷。
他臉色煞白:“大、大人,我、我沒有騙你們。”
“我知道你沒有騙我們。”宋寧低聲和他說了幾句,小廝面色驚恐地看著她,正要說話,忽然聽到甲板上傳來吵鬧聲。
趙熠和宋寧道:“上去說話。”
在艙底沒有第二道門,容易被人堵在里面。
一行人上去,吵架聲音就越加的清晰。王驍的五個弟兄在上面,王驍一邊爬樓梯一邊問:“老八,和誰吵架呢?”
“老大。”老八剛說了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王驍小跑著上去。
宋寧和趙熠上到甲板,不出所料,看到了蔡家的王管事帶著人將這條船圍著了,他自己本人也頂著腫脹的臉,兇神惡煞地站在甲板上。
待看到了宋寧和趙熠,指著他們兩個,對弟兄們喝道:“打,打死了大爺負責。”
蔡家三位爺,蔡二爺行二,名叫蔡子澤,蔡大爺名叫蔡浩陽今年四十,老三蔡勻。三兄弟是一母同胞。
吳勇說的大爺,就是蔡浩陽了。
宋寧數了數,吳勇帶了十六個人來,他們這里加上她和趙熠一共八個人。
“一對二,行嗎?”宋寧問王驍。
王驍還真沒想到王爺和宋大人也能打,忙點頭:“可、可以。”
“那就打吧。”宋寧活動筋骨,“沒想到出差辦案,還能遇到虎頭虎腦找我們鬧事的。”
趙熠含笑問道:“你是在盤算案牘費加到多少?”
“趙捕頭懂我。”宋寧哈哈一笑,沖著豬頭一樣的吳勇道,“來!”
雙方打了起來。
宋寧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北方的人真的“厲害”,他受氣了回家吆喝兄弟,也不讓你報家門來路,抄著板凳就砸你,也不管踩著你腦袋的是宋世安還是濟南齊王。
“蠢的要死!”宋寧將吳勇捆起來,一腳踹下水里。
人被捆著不能劃水,吳勇在水里撲騰。
宋寧將他吊在了船側的扶手上。
像一條吊干瀝水的魚。
趙熠踹了兩個人,就站著不動了,宋寧還想見識他的身手:“王爺,你接著打啊,這還沒停呢。”
“說好一人兩個的。”趙熠靠著看熱鬧。
宋寧掰著手指算了算:“這么說我還差一個?”
“就這你還需要掰著手指算?”
宋寧道:“特權幫幫忙?”
“打架無特權,去吧。”趙熠推了她一下,宋寧抄起一邊掉地的長刀,偷襲了一人后腦,那人被拍暈了倒在地上,對面正打的歡快的捕快很不滿,但不敢說宋寧半截了他打了一半的人。
“王捕頭,再快點。”宋寧招呼王驍。
王驍應是。
大家沒宋寧的事了,宋寧喊小廝來繼續說前面的事,他聽著縱身一躍進了水里。
岸邊站著不少看熱鬧的人。
架打完了,王驍將所有人都捆了。
趙熠吩咐道:“讓蔡氏拿錢贖人,怎么開價你們六個人商量。”
“嗯,錢歸你們。”宋寧補充道。
王驍幾個人不敢置信。要放以前肯定害怕,可他們現在跟著的兩個人…沒一個人能讓他們感受應該害怕的情緒。
蒙著頭干就行了。
明天的事明天說。
王驍帶著幾個兄弟興高采烈,又湊在一起小聲議論:“第一次見到把訛錢做的這么關明正大瀟灑坦蕩的大人。”
還有王爺。
王爺也訛錢。
沒見過。
大家將所有人捆好備用,王驍跟著宋寧一起往水里看,好奇問道:“大人,為什么讓他下水?”
“馬上就知道了。”宋寧道。
對面的岸上,大家也在議論紛紛,吳勇大家都認識,被打了當然是該拍手稱快。
大家更為關注的是,船上主動跳水里的那個小廝,他要干什么?
“找東西?蔡二爺是淹死的,難道是去水里找蔡二爺淹死的證據?”
“蔡二爺不是醉酒意外的嗎?怎么還查證據?”
大家議論著,有人指了指船上的兩個人:“這二位什么來頭?”
“那高個子男子生的可真俊美有風度,不是尋常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就聽到剛剛跳水里的小廝嘩一下從水里鉆了出來。
“大人,如您所料!”小廝舉著手喊著,就見他的手里抓著一根繩子。繩子的一頭沉在水里,看不出下面是什么情形。
岸上非常安靜。
宋寧問道:“拴在船底的?”
“是,套在了船底卡勾里的。”小廝道。
大周的船只,在床底會多釘一塊很厚的木板,木板中間有個卡槽,這個卡槽里藏著一個鉤子,不用的時候鉤子橫著推進卡槽里,用的時候拿出來。
這個鉤子的用法很妙,平時可以放魚籠、汛時可以吊重物加重船身重量,如果是貨船,還可以將一部分不怕水的貨物放在船底偷運避稅。
如今,這個掛鉤,被人用來殺人。
“這就是為什么,死者的頭發會有扎痕,兇手用繩子或者別的工具,將死者吊在了船底。”宋寧道。
王驍恍然大悟:“所、所以仵作說他身上沒有傷,是、是因為吊在在下面了?”
淹死的人在水里浮動,上上下下,一定有磕碰淤青等痕跡,可蔡二爺的尸體太干凈了,什么都沒有。
是一個很老道懂行的兇手。
趙熠補充道:“也解釋了,死者初九在這一片水域淹死,卻在十二上午才被發現。”
拴著頭發既不留下痕跡,又能控制尸體不浮出水面。
如果繩子不松開,或許死者要一直在下面飄著。
“他殺無疑。”宋寧對小廝道,“辛苦了,將繩子取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