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果然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秦瑾瑜如此想著，悄悄跟上了那宮女的步伐。

　　羽國宮城的夜晚，通火通明。

　　秦瑾瑜小心地避開每一處明亮的地方，避開來來往往眾人的視線，循著暗處緩慢地前進。

　　宮中無故不得大聲喧嘩，宮人們的聲音低沉而細碎，夏日悶熱的風像是一張網鋪天蓋地的灑下來，將人緊緊的包裹在其中。

　　周圍有吵雜的蟬鳴聲和風吹樹木的細碎聲響，秦瑾瑜趁著四周無人注意，飛快地越過一段明亮的路段，又飛速地隱沒在黑暗中。

　　她緊緊貼著身后的墻壁，夏日時衣服本就穿的不多，隱約能感覺到墻磚上所傳來的一絲絲沁涼，在這悶熱的空氣中透出幾分涼意。

　　秦瑾瑜走的都是無人踏足的隱蔽處，常年無人行走和清理，如今地上已經生了一層淺淺的青苔，踩在上面有些站立不穩，容易滑倒，秦瑾瑜扶住墻壁，小心地保持著身體的平衡。

　　腳底滑膩膩的青苔和指尖所傳來的冰涼觸感讓她有些恍惚，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也得到了輕微的緩解。

　　宮人們走來走去，長長的影子在地上拖開來，此刻天空當中云層稀疏，露出了昏黃的月，帶著熱氣的風一陣一陣的吹拂，吹起秦瑾瑜鬢角的一縷細碎的發絲。

　　躲在暗處的她沒有影子，也不會有影子，因為她小心地調整著自己的身子，巧妙的將影子隱藏在屋檐陰影下，看著自己的影子消失，她心底有一種奇異的感受，仿佛自己有生以來所有的身世與秘密，都在這一刻，消散在天地之間，再不復存在。

　　不管是出于何種緣故，這一次宮內對于二位皇子的喪禮的確是重視，諸多紅色的代表著喜慶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很多殿宇都掛上了白色的喪帆，在昏黃渾濁的月光下飄飄搖搖，原本還算熱鬧鮮活的皇宮如今像一座孤寂的巨大墳場。

　　磨去所有人的棱角，和對未來的希望。

　　再前進一步，她馬上又要投入光明當中，隨后再沒入黑暗。

　　在這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秦瑾瑜忽然腳步一頓。

　　壓抑而緊繃的氣氛沉沉罩于皇城上空，今晚的夜空當中沒有一顆星，只有澤色昏暗似垂暮老人的月。

　　云層被風吹卷的稀疏到看不見，毫無尋常夏日里層云舒卷群星閃耀的燦爛光景。

　　秦瑾瑜忽然憶起曾經除夕日的魏國皇城來。

　　除夕的魏國皇城白日里看著只是喜慶，勉強可以稱之為壯觀，卻也似乎沒有什么也別值得駐足的去處，一到了夜里，華燈初上，清一色的深紅色宮盞照映著滿宮的彩帶和樹上所系的錦綢，擺放在四周的花在暈紅的光芒下顯得更加的妍麗，色澤鮮艷的迷亂人的眼。

　　更不用說宮殿前后橋下滿池里飄著的承載著人們住多祈愿的蓮花狀的燈，和宴席上的的珍饈佳肴和瓊漿玉液。

　　以及人們自心底發出的喜悅笑容，歡樂的氣氛在整個皇宮內洋溢開來。

　　不像這兒，冷冷清清，死氣沉沉。

　　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一般。

　　雖然腦中閃過了短暫的回憶，她依舊未曾放松警惕，小心地繼續跟隨著之前的宮女前進。

　　然而事實證明，有時候想太多并不是好事。

　　在她回憶結束后的下一秒，她便真的踩到了刀尖上。